天傍黑之时,云娇捧着书在烛火下翻看。
正瞧的入神,便听到外头蒹葭急急的一声:“姑娘……”
她才来得及抬起头,便见一人跌跌撞撞的冲进门来,一头朝着她跪了下来:“姑娘……”
一语未成,早已泣不成声。
云娇怔了怔,赶忙放下书站起身来:“木槿?你出来了!”
她说着便去扶她,心中松了口气,陈画竹虽不是甚的好东西,这回倒是说话算话了,动作也不算慢。
“姑娘。”木槿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木槿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出来了就好,说那些做甚的。”云娇扶着她起身:“你且先起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随后跟进来的蒹葭也上前帮忙搀扶,木槿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菊站门边望着她们。
“姑娘,你也坐。”她见云娇还站着,连忙要起身。
“你不用起来。”云娇摆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榻上,瞧见她身上一片邋遢,便问道:“你是才出来吗?衣裳也不曾换。”
“是,奴婢出来也不曾家去,便来了姑娘这处,谢过姑娘……”木槿说着,眼泪忍不住又下来了。
“不碍事。”云娇有些歉意:“我没得甚的大本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同你和离了吗?”
“他都叫府尹大人收监了,便是要和离,也要等他出来再说。”木槿拭去面上泪珠,缓声道。
“甚的?”云娇有些吃惊:“他叫府尹大人收监了?”
这事似乎有些说不通,即便是诬告,也不过是鞭挞一顿以儆效尤而已,怎会收监?
难不成是他自个儿说漏了嘴,叫府尹大人瞧穿了?
不对吧,陈画竹该不是这样蠢的人。
“怎了?姑娘不晓得吗?”木槿也觉得有些奇怪。
云娇摇了摇头:“我只是同他说从前那个小册子还在,若是他不肯放过你,我便叫哥哥去府衙告他。
他似乎是有些怕了,便答应了,也准了同你和离。
至于你说收监之事,我不晓得。”
“那是为何?”蒹葭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不管是为何,左右他这刻儿坐监去了,我这心中痛快的紧。”木槿有些解气的说。
“是呢。”蒹葭连连点头。
“对了姑娘,书宝呢?”木槿想起儿子,顿时急切起来。
“你去吧。”云娇望了望蒹葭。
“等着,我去把书宝给你抱过来。”蒹葭亲昵的拍了木槿一下,转身去了。
“我不大会带孩子。”云娇朝她笑了笑:“曲嬷嬷会带,书宝也欢喜跟着她,我便将书宝托给她了。”
“不碍事的,姑娘年纪小自然不会带孩子,我那孩子也吵闹,不好带。”木槿说着又起身行礼:“还是要谢过姑娘,若非姑娘,我这回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不准便流放了,便是砍头也是有的。”
她说着又要垂泪。
“同我就不用这般客气了。”云娇含笑示意黄菊:“你给木槿倒些热水。”
接着又对木槿道:“你快些别哭了,洗把脸吧,等刻儿书宝来了,瞧见你这样不好。”
“谢姑娘。”木槿又行了一礼,瞧见黄菊提起了水壶,忙道:“我自个儿来吧。”
黄菊手中一顿,即刻便想放下水壶来,但瞧了瞧云娇,又扯出一丝笑意来道:“还是我来吧,你遭罪了。”
她不情愿伺候木槿。
木槿一个奴婢,虽说成亲生子了,过的也就这样,眼瞧着就要和离了,有甚的脸面让她伺候?
再说了,她是伺候姑娘的人,姑娘这样轻慢她,不也是轻慢了姑娘自个儿了?自降身份觉得自个儿同木槿是一样的人?
若是从前,她便放下水壶了。
但她略微一思量,便有些不大敢,姑娘瞧着不动声色的,却不是个好惹的,她只能将心中的怨怼埋的更深些,才更不易被察觉。
“多谢。”木槿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她才擦了把脸,蒹葭便牵着书宝进来了:“书宝你瞧,是不是你娘?”
“娘!”书宝瞧见了木槿,抬脚便要往前冲。
“慢点慢点,小心点!”蒹葭见他跌跌撞撞走不稳的样子,忙一把拉住了他。
木槿将手巾丢在木盆中,便迎上去一把抱过书宝,搂在怀中,眼泪止不住的流:“宝儿,我的书宝,娘家来了……”
书宝甚的也不懂,只是乖巧的偎在她怀笑,这样小的孩子,只要有娘在便妥了,旁的他也不会想甚的。
“你别哭了。”蒹葭心疼的替她擦眼泪:“你这不是出来了吗?都好了,过去了。”
“嗯。”木槿啜泣着点了点头。
“姑娘,木槿今朝能住下吗?”蒹葭期待的望着云娇。
“好,后头有空屋子,你给她收拾个铺。”云娇笑着点头。
“不用。”蒹葭欢喜的搂着木槿的肩膀:“她同奴婢睡一道,奴婢的铺大。”
“也好,你们自个儿安排吧。”云娇也不曾强求。
她晓得蒹葭同木槿要好。
黄菊在一旁笑着道:“那不如我将屋子让给你们,叫你们姊妹好生说说话,我去旁的屋子睡。”
她晓得自个儿该如何做,越是瞧不惯蒹葭同木槿这般,她便越是要展现出自个儿的友善来。
再说,她厌烦书宝,说不准这孩子夜里还要哭闹,她躲到别处去,还落个清静。
“真的?”蒹葭有些意外:“黄菊你真好。”
她方才也想见了,同黄菊宿的是一间屋子,若是黄菊在一旁,她有些体己话确实不能肆无忌惮的同木槿说。
不过她也不好叫人家去旁的屋子睡,只想着到时候少说些话便是了,倒是不曾想见黄菊这样大度。
“自然是真的,你们姊妹重逢,我怎能不识趣呢?”黄菊笑着道。
“那多谢了。”蒹葭也不曾推辞。
云娇见她们和睦,也不由淡淡笑了笑,自上回说了黄菊几回之后,她也似乎收敛了许多,再不似从前一般了,这样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