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室入主中夏,以八旗将士驻防各省要区,控制形胜,为一种特别之制度。此项旗营,在所驻之地,自成一局面,为时二三百年,其文献殊有征考之价值,而资料则颇感缺乏。三多六桥以诗名,家世杭州驻防(正白旗蒙古人),于杭营掌故,素极究心。己丑(光绪十五年)有《柳营谣》之作,用竹枝词体,述杭营诸事,共诗一百首,附注以为说明。时犹髫年(约十四五龄),所造已斐然可观。既见诗才夙慧,尤足考有清一代杭州驻防旗营之史迹。举凡典制风俗人文名胜,以及轶事雅谈,略具于斯,洵可称为诗史,研究旗营故实者之绝好资料也。其自序云:“吾营建自顺治五年,迄今二百四十余载,其坊巷桥梁古迹寺院之废兴更改者,既为杭郡志乘所略,而其职官衙署科名兵额一切规制,又无纪载以传其盛。自经兵燹,陵谷变迁,老成调谢,欲求故实,更无堪问。夫方隅片壤,尚有小志剩语,纪其文献,吾营八旗,实备满蒙大族,皇恩优渥,创制显荣,其间勋名志节,代不乏人,倘无一编半册,识其大略,隶斯营者非特无以述祖德,且何以答君恩乎?童子何知,生又恨晚,窃不忍任其淹没无传,以迄于今,每为流留轶事,采访遗闻,凡有关于风俗掌故者,辄笔之,积岁余方百事,即成七绝百首,名曰《柳营谣》。盖如衢谣巷曲,聊以歌存其事,不足云诗也。后之君子,或有操椽笔而为吾营创志乘者,则此特其嚆矢耳。己丑冬日自记。”以诗存事,旨趣可见。诗如左:
灯词宠赐早春时,会典房中永宝之。
何日新重建复,碧纱笼护御题诗。
(乾隆六年颁到御制灯词一卷,藏于会典房。房已毁于兵燹。)
彩毫飞落九重云,会议堂开赐冠军。
欲访三司公署地,查家弄口剩斜曛。
(会议府向在查家弄,库司、左司、右司并在焉,御书“冠军”二字颜其大堂。今古木衰草而已。)
喜际升平息鼓鼙,更衣宫里仰宸题。
天然凤舞龙飞笔,留幸杭城九曲西。
(乾隆十六年南巡,阅兵于大教场,筑更衣宫供诗碑焉。杭城西北昔有九曲,故一名九曲城。)
五小营门九里城,穿城河水最澄清。
临流稚子学垂钓,圣代于今休甲兵。
(营城内外计有一千四百三十六亩四分零,周围九里,穿城二里,自钱塘门而北而东南又辟五门,屏山带水,胜甲省坦。)
乎南军府建高牙,二百年来是一家。
今日四夷我皆守,弓刀挂壁啸龙蛇。
(顺治二年,金大将军领平南大将军印统兵抵浙。五年议设驻防官兵共三千九百数十人,七年冬筑营城以判兵民,八年又遣官兵协防,十五年增甲兵五百副于营外,康熙八年始奉旨永不住民房。)
树石参差水竹环,倚园新作雅游还。
御书楼上凭阑眺,西背平湖北面山。
(军署向有西园,去年长乐初将军重葺,易名倚园。御书楼在园正东。)
艳说鱼轩两莅杭,廿年风景感沧桑。
材官齐祝婆婆福,书额重来仰北堂。
(将军希侯太夫人,即咸丰初年将军倭侯夫人也,重莅杭营,故于军署二堂颜曰“重来”,为彭雪琴尚书书。)
竹马争骑迓使君,新将军是旧将军。
蔼然斋额亲题处,九载重看墨尚芬。
(吉仲谦将军重镇杭州,倚园有蔼然斋,为光绪六年驻节时手题。)
都署新成涵碧亭,真如画舫水边停。
秋来妙又如书屋,雨打残荷倚槛听。
(恭问松都护今岁广葺其署,建亭沼上,颜曰“涵碧”。昔松赐亭固莲溪两都护先后题有停舫、寄庐、听秋书屋、万花堂、伴鹤轩诸胜。)
书巢遗址仰流芳,敢恃聪明乱旧章?
我喜趋庭闻故事,重悬楹帖复镶黄。
(嘉道间南尊鲁协戎任镶黄旗,颜其档房曰“书巢”,为查声山旧书。又自集《尚书》语“罔以侧言改厥度,毋作聪明乱旧章”为联。今家大人协领是旗,仍其旧句悬之。)
四旗裁去近千人,万顺沙田泽沛春。
此即盛时司马法,兵当无事本为民。
(乾隆二十八年裁去汉军四旗九百余人,赐以萧山沙田,有不耕者准其外补营勇。)
同承恩泽镇之江,敢享承平志气降。
调自六州归一本,和亲康乐答家邦。
(乱后八旗调自乍浦、福州、荆州、青州、四川六处,以复旧额。)
涌金门外春秋祭,忠义遗阡表八旗。
男女当年同血战,居然似死竟如归。
(忠义坟在涌金门外,裒葬庚辛阵亡官兵并妇女,列入祀典,春秋致祭。)
万古纲常未丧师,昭忠贞烈两崇祠。
至今月黑霜清夜,恍有英风拂树枝。
(昭忠、贞烈两祠在双眼井旁,总纪庚辛死事男女。)
汉字教成满字来,两傍满汉学堂开。
宏文自是承平象,不羡弯弓跨马回。
(书院后即设满汉两官学。)
八旗学校分文武,弓箭诗书两不荒。
家艺渊源迈千古,栽培将相答君王。
(武义学曰弓厂,乃各旗自设者。)
弓胎辛角箭翎雕,试取穿杨百步遥。
闻说将军亲选缺,争将全技献星轺。
(官制,由前锋领催挑取骁骑校,递上至于协领皆然,每一缺出,与选者齐赴教场听候考选官缺,拟定正陪,奏送引见。)
大阅争后壁上观,鼓声雷动落云端。
马蹄风卷红旗滚,两翼双开阵势宽。
(三年大阅,五年军政。)
鼓角声残大阵还,八旗兵马拥城湾。
旧时军令何严肃,一月惟教一日闲。
(道光元年奏,遵于每月朔停操一日,余则逐日轮习各技。)
旌旗处处风留影,砧杵家家月有声。
难得八方无事日,格林炮队选精兵。
(格林炮来自德国,营中购置多尊。)
霜天吹角马如飞,卅二排兵拥绣旗。
都趁晓风残月出,炮山今日试红衣。
(红衣,大炮名,年例九月试演于秦亭山西,俗呼为炮山。)
杂技营中博且专,居然骑马似乘船。
碑能直立钟能挂,傥使随园见早传。
(营操有杂技一门,马上尤娴,有立碑、挂钟诸名目。袁子才有《蹁马歌》。)
五年一赋出关行,远比寻常上玉京。
相马由来如相士,空群须比古人精。
(营例阅五年遣员出关购马一次。)
当年花市聚群芳,叫卖声声紫韵长。
今日只遗灯夜好,看灯人似看花忙。
(迎紫门直街即南宋之花市,古名官巷。朱淑真词云:“花市灯如旧。”)
红颜命薄本寻常,剩得芸编说《断肠》。
欲觅调朱施粉地,绿杨城角旧门墙。
(原朱淑真故居,在宝康巷,今为东城筑断其半。)
二仙巷里吊诗人,我与庐陵有夙因。
目送飞鸿风瑟瑟,一张桐雅日随身。
(二仙巷在花市南神堂巷北,当即旧东城山门巷。元张光弼移居寿安坊。胡虚白有诗云:“二仙巷里张员外,头白相逢尚论诗。”余家藏古琴一张,背镌真书“桐雅”二字,其下又镌瓦当文“飞鸿延年,龙池之右”,行书,“延年高雅对孤桐,与和长松瑟瑟风,不为野夫清两耳,为君留目送飞鸿,庐陵张光弼”三十三字,凤诏之下,有隶书“仪清阁宝玩暨万年少题”数十字,声音清越,断纹匀细,每抚银丝,益思尚友。)
沧海桑田几变更,俞园无复种香粳。
同居七世家风古,连理枝宜此挺生。
(俞家园在井亭桥南,宋时为秫田。《宋史》:“民俞举庆七世同居,家园本连理。”)
金山当日寓河边,周北楼租四五椽。
可惜弁阳生太早,不然得月两家先。
(元郭畀寓楼在施水桥坊。《癸辛杂识》:“余有小楼在军将桥,夏日无蚊。”云云。)
真珠曲阜永安桥,红白莲花共五条。
更有鳌山兼兔岭,至今何处问渔樵。
(真珠桥在真珠河上,曲阜桥在军将、施水二桥之间,西岸跨街,小永安、红莲花、白莲花三桥并在梅青院东,今俱废。鳌山头在清湖桥南新开弄,兔儿岭在坍牌楼,今罕有知者。)
朱棺悬葬是何人,翦纸无从证夙因。
何不学仙化辽鹤,百年同此蟪蛄春。
(镶红、正红两旗协署墙界下有朱棺悬诸窟室。)
城隅旧地访平章,入梦梅姬漫独伤。
一树棠阴无处憩,花公祠宇失堂皇。
(贾似道故宅在分箕兜,旧为镶白旗协领署。乾隆中香公格任此,梦贾妾梅姬乞焚楮帛。花公禅布康熙间任此,有政绩,去后该旗感而立祠署旁。今皆废。)
何氏山林莫浪推,来观甲帐接楼台。
一丘一壑尤天巧,侍御当年此构材。
(将军署系柴孝廉故宅,其祖明侍御公构也。)
上方寺里上方池,放鸭调鹅任所之。
寄语儿童休下钓,断碑记读放生祠。
(寺在将军府西。寺废,西池尚存,有残碑两方,知为当时放生所也。)
梅花深处昔敲门,友竹交松别有轩。
阅罢金经调绿绮,禅房茶熟正香温。
(嘉庆间梅青院僧印海善琴所居,有友竹交松轩,为噶学山题赠。)
梅青古院好滋培,一秀才捐一树梅。
放鹤亭前人不返,十分清丽为谁开,
(院为宋林和靖未隐时所居,嘉庆五年将军范恪慎公创为八旗士予肄业之所,见马湘湖明经《补梅记》。光绪初掌教盛恺庭观察捐资重茸,议每入泮者裁一梅于庭,今颇成林。)
曾说城西有客行,机头蕊榜见分明。
我来织女如重遇,先问乡人及第名。
(《夷坚志》:“建炎春一士人步城西,有虹自地出,圆影若水晶,老木丫槎。闻茅舍机杼声,女子四五,绾乌丝丫髻,玉肌云质,揎腕组织。视之,锦文重花中有字数行,首曰李易,问之,曰登科记。”)
六井于今五处无,白龟池尚傍西湖。
朱家楼阁元家宅,惟听天中唱采蒲。
(白龟池系钱塘六景之一,宋朱师古元、元仇远曾居是地,今惟蒲荡而已。)
井名谁把凤凰题,浪唤凰兮与凤兮。
石上都无仙翰影,碧梧枝上乱鸦啼。
(井在太阳沟,相传为凤氏所启,以故得名,并镌凤凰于井阑,今无存焉。)
轳辘甘井汲西城,簇簇松花水面生。
三十年来陵谷变,寒流空怅一盂清。
(松花井在长生桥西,昔常有松花浮水面,故名。)
一А黄土草纷纷,鱼腹瓜刀久不闻。
短碣搜寻重建立,行人始识杜仙坟。
(坟在钱塘门内,乾隆四十二年春正红旗协领佛公智重修,寻废。光绪戊子家大人获其墓碑,复为封治。仙名灵,字子恭,晋人也。朱竹《鸳鸯湖棹歌》:“网得钱塘一双鲤,不知鱼腹有瓜刀。”原注:“钱塘杜予恭,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曰:‘当即相还耳。’既而刀主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舟中,破鱼得瓜刀,见《搜神记》云。”)
坟寻苏小怅诗人,何处埋香瘗玉真?
且步史君新径去,钱塘门下吊乡亲。
(钱塘门内旧有苏小墓,详许绳祖《雪庄渔唱》。又有新径,见杨蟠《西湖百咏》。)
海棠纵不是甘棠,昭谏曾栽满县香。
今日川红花事了,江东犹说埒河阳。
(钱塘县治旧在城西,曾有罗隐手植海棠花,王元之有诗。)
显忠庙里灯如海,显忠庙外人如山。
元宵箫鼓喧阗处,一架烟花散玉环。
(庙在长生桥,祀汉大将军博陆侯,每岁元宵灯火极盛。)
春宵火树灿银河,月爆星球巧样多。
古庙尚留嘉泽号,黄沙弄口几回过。
(庙祀李邺侯,向在梅青院北,今建黄沙弄,亦设灯剧。)
演武场和立马来,景灵宫殿早成灰。
紫东一片如钲日,曾照宫花插帽回。
(承乾门外大教场,即宋景灵宫故址。《随隐漫录》:“景灵宫谢驾回,宰相以下皆簪花。”)
蕲王赐第在河东,御笔名园纪懋功。
想见骑驴湖上去,长生桥水照英雄。
(韩蕲王赐第在前洋街,宋高宗书“懋功”名其园,今废,即长生桥东北堍也。)
潘阆犹传旧姓名,一条穷巷景凄清。
低回且咏元之句,前日寻君下马行。
(潘阆巷为宋潘逍遥故居,在长生桥东。王禹僻诗“前日访潘闽,下马入穷巷”,今其地为兵房。)
菩提讲寺证前因,老屋颓廊积绿尘。
一径桑麻三径竹,缅怀宰相赠诗人。
(寺在八字桥西,今栽桑竹。道光八年舅祖文吟香公读书于此,见瑞文端公《如舟吟馆诗钞》。)
莲荡于今尚姓吴,莲花当日比西湖。
更谁携得方池种,博取清风明月无。
(吴家荡在菩提寺东,昔时莲花最盛,今废。)
旧时轩月尚如轮,不见填词入道人。
行到莲池西尽处,更无矮屋奉高真。
(开元宫在吴家荡旁,为宋周汉国公主府,元时句曲外史张伯雨入道于此。外史《开元宫得月轩词》,有“环堵隘花狼藉沟水,涨云充斥,似石鱼湖小酒船宽窄”之句。自阑入营中,惟矮屋数椽,中奉高真像而已。雍正癸卯二月十九日厉太鸿过之,有《木兰花慢》一阕,见《樊榭山房集》。今则荆棘丛生,陈迹不可访矣。)
清湖河水自西流,屋后今无载酒舟。
借问题诗高九万,癖斋可在黑桥头?
(咸淳《临安志》:“高九、万喜、杜仲高移居清湖河诗,有“河水通船堪载酒”之句。杜仲高金华人,有《癖斋集》。黑桥今名板桥。)
水边先后起高楼,良相名人共不休。
城外湖山城内见,见山且看合双修。
(瑞文端公故第在清湖河北岸丁家桥相近,中有见山楼,眺尽湖山之胜,见公弟瑞雪堂观察《乐琴书屋诗钞》。按:其地似即赵松雪为祝吉甫所题“且看楼”遗址,惜无好事者复建之。)
浅绿垂杨两岸匀,平桥犹说石湖春。
轩开说虎今安在,况复轩中说虎人。
(石湖桥,因宋范成大居此,故名,中有说虎轩。)
浅水长流过小桥,郭西风景此偏饶。
江郎一去无人管,欲把蕲王共手招。
(江学士桥,明江晓居此得名,亦称小桥,康熙《仁和志》谓江所居即蕲王赐第。)
小谷暖远嚣尘,卧雪何须送炭人。
我拟消寒依样筑,纵非黍谷也回春。
(小肠谷,宋孔仲石筑以御冬,不火而暖,见《杨诚斋集》。址在洗麸桥西。)
马家桥与洗麸桥,流尽兴亡水一条。
我欲沉沙寻折戟,清湖河畔认前朝。
(马家桥、洗麸桥由吴越王屯兵得名。洗麸俗称大八字桥,桥西即清湖桥,俗称二八字桥。)
短短红墙小小门,一官虽谪亦君恩。
桥东遗署今乌有,盖代威名世尚闻。
(年大将军雍正间谪杭州,后贬至正白旗满洲防御,其故署皆围红墙,在石湖桥东折东弄内。按:年为防御时,日坐涌金门侧,鬻薪卖菜者皆不敢出其门,曰年大将军在也。见《啸亭杂录》。)
十官巷里道人闲,身在纷华市隐间。
遥想缥缈罗四壁,争将福地比郎环。
(宋陈起居十官宅巷开书肆,赵师秀、刘克庄辈皆有赠诗,址在鸿福桥东。)
载酒红桥绕绿云,紫云坊剩绿云纷。
数椽小屋临河辟,水竹谁家占一分。
(洪福桥,《乾道志》名洪桥,清流绿荫,为营中胜处。)
癸辛向访癸辛街,鞔鼓桥西迹已埋。
欲就草窗谈杂俎,不知何地是书斋。
(癸辛街在鞔鼓桥,宋周密居此,著《癸辛杂识》。)
杨王宅记癸辛街,瞰碧名园景最佳。
只惜紫云坊过晚,茂林修竹系人怀。
(杨和王宅在鸿福桥,大涤洞天记在癸辛街,有瞰碧园,具茂林修竹之胜,紫云坊在鸿福桥西,犹存一石柱焉。)
施水坊桥古迹存,我来偏不效争墩。
前修尚有都音保,鼎峙何妨说可园。
(《清尊集》分题武林古迹,施水坊桥其一也。都音保满洲人,善书,昔居桥边。见《武林城西古迹考》。即余可园在近也。)
天潢鹤俸慨然分,恤士曾传好使君。
梅院一龛应配享,王将军与宝将军。
(乾隆四十年,将军宗室富公重士恤兵,奏添养育兵,并捐廉饮焉,去后营中设生祠于梅青院。四十五年至五十年,将军王公、宝公悉宗其政体,前后垦牧田召租以济困乏,杭乍孤寡口粮及远差贴费皆自二公始,垂惠吾营,当议共祀以报之。)
岱防御画效倪迂,收拾西湖进紫都。
博得天颜曾一笑,南巡并得卧游图。
(防御岱彭号半岭,工画,曾绘西湖全图进呈御览。)
一个猫儿一饼金,谁与论画补桐荫。
牡丹不用胭脂染,家学渊源两竹林。
(黄履中字德培,汉军人,裁汰后卖画为生,尤善画猫,一猫一金,以黄猫儿称。侄九如以画紫牡丹得名,一夕梦古衣冠人谓之曰:“汝画牡丹,当用苏木汁如制胭脂法,则绝肖。”醒而试之,果逼真。)
教棋卖字有王郎,妙墨争如学士梁。
倘使当时逢月旦,书名应并蒋山堂。
(王东冷,汉军人,裁汰后教棋卖字,游四方,书学频罗庵,能乱褚。)
军帅群钦多艺才,工棋善画漫相推。
张成风角翻新学,五两银鸡妙剪裁。
(嘉庆八年,将军宏公工棋善画,又精制器,尝以银片剪一鸡,高置竿头,占四方风信,历试不爽。)
梅花重补聘名师,教育深思大树滋。
为语八旗佳子弟,报崇应建范公祠。
(将军范恪慎公礼贤下士,创立梅青书院,补梅延师,以汉学教授八旗子弟,至今囚之。)
英雄原不碍风流,传说元戎艳福修。
画罢牡丹春昼永,闲凭妓阁看梳头。
(道光间将军湘上公善画牡丹,多内宠,教之妆点,有云鬟、月髻诸名目。)
就园都护最能文,儒雅多才更博闻。
听雨一编无觅处,天防著作掩功勋。
(双就园都护道光间任镶黄旗协领,升西安副都统,署宁夏将军,累著军功,后予告归杭,著《听雨斋诗文》。)
万竿苍雪绕斋齐,分照家君太乙藜。
竹牒可能重我授,并将古迹证城西。
(太夫子廷坛岩先生为吾营耆儒,著作甚富,有《城西古迹考》、《诗文》等书,乱后多失传。)
瑞公威范震千家,百战功勋洵可嘉。
两浙灵声传不朽,忠魂甘葬万荷花。
(将军瑞忠壮公坚守旗营,屡建大功,卒以粮尽殉节于军署荷池,今建专祠在梅青院前。)
凛然忠义冠当时,蒙古家声百世驰。
足与湖山争浩气,段家桥北杰公祠。(乍浦副都统杰果毅公辛酉杀贱阵亡,今专祠在湖上。)
我吊先贤赫藕香,不徒勋业与文章。
易名惜未邀殊典,气节千秋峙戴汤。
(赫藉香方伯由庶常改官,至江苏督粮道,庚申在藉佐瑞忠壮公克复杭城,赏布政司衔,次年巷战阵亡。死事之烈,可与应文节、汤贞愍二公并称,著有《白华旧馆诗稿》。)
东公清节尚流芬,千里还乡恋夕曛。
不惜康泉偏挹注,二疏而后又重闻。
(东恭介公由正蓝旗协领历升福州将军,晚年归里,尽倾宦囊分给乡党,后复总制四川,卒于道。)
八桥居士老禅房,衣钵无人奉瓣香。
副本倘留长庆集,他年应学抱经堂。
(外祖裕乙垣公居八字桥西,又号八桥居士。嘉庆戊寅单人,有诗名,在京供职礼部员外,寓法华寺十余年,易箦时命侍者将生平著作尽纳棺中。昔卢抱经学士父存心藏妇翁冯景《解春集》遣稿,示学士诗云,外祖冯山公,文章惊在宥,衣钵无后人,瓣香落汝手。学士后梓行。)
缓带轻裘自不群,此真不好武将军。
当时翰墨淋漓处,争裂羊欣白练裙。
(将军连上公善书,得者宝之。)
都护清励雅爱才,高风犹听士民推。
公余别有怡情处,花木扶疏尽手栽。
(富兰荪都护爱士癖花,今都署花木多其手植也。)
姊妹才情一样长,题诗先后到山墙。
骚人尽解垂青眼,艳比兰芳与蕙芳。
(康熙初,白晓月、色他哈两女士多才多貌。晓月有《半山题壁诗》,色他哈见而和之。复有名人方苞、荀倩等和诗。荀云:“新吟为我旧吟谁,姊妹遭逢一样悲。绝胜金阊楼上女,兰芳名与蕙芳垂。”)
分明飞燕掌中身,娘子偏教唤玉真。
听说能知休咎事,当年不让紫姑神。
(《暌车志》:“程迥居前洋街,一日飞五六寸长一美妇,自称玉真娘子,能言休咎。”)
不作诗仙作画仙,李家又见一青莲。
红妆屡倩描新照,真个神从阿堵传。
(李朝梓汉军人,乾隆间居潘阆巷,工画仕女。相传其家有楼为狐所居,一日李见一清代宫装丽姝,笑请写照,为描抚入神。后屡见而屡易其装,李尽抚之,由此得名,人称之曰“画仙”。)
镜中真个自生花,对脸传红未足夸。
一片青铜今莫宝,空将奇事说陈家。
(嘉庆丙子三月,军将桥东岸蒙古陈氏家有古铜镜忽生花,半月始灭。当时诗人多歌咏之。)
地傍湖山秀绝尘,新传八景出名人。
倚园花石仓河月,费尽丹青画不真。
(湖山之秀,汇于西城,吾营尽占其胜。吾师王梦薇先生每入营必低徊忘返,尝题柳营八景,曰“梅院探春”,“倚园消夏”,“西山残雪”,“南闸春淙”,“吴荡浴鹅”,“井亭放鸭”,“仓河泛月”,“花市迎灯”,并绘画征诗,一时传为美谈。)
修筑东西两岸堤,争输鹤俸覆香泥。
小桥官柳青青外,谁把桃花补种齐。
(光绪元年八旗捐栽杨柳于岸,傥再间以桃花,当更可观也。)
新妆结队过门前,为赴关爷祝寿筵。
如此英雄真不朽,馨香俎豆二千年。
(俗称关帝为关爷,五月十三日为诞期,士女多寿之。)
参差红烛间沉檀,为赛今年合境安。
齐赴毓麟宫上寿,木犀香里倚阑干。
(临水夫人庙在双眼井西,曰毓麟宫,亦曰天圣母宫,闽人尤信祀之。)
锣鼓敲开不夜天,龙灯高纵马灯前。
娇痴儿女争相看,坐守春宵倦不眠。
(杭俗春宵有龙马灯会,必先入营参各署,以领赏犒。)
节物于今各处殊,吾家笑作五侯厨。
荆州圆子福州饺,岁暮春初相向输。
(难后八旗皆调自六州,所以节物各殊。)
糯粉新和红绿豆,厨娘纤手惯蒸糕。
品题何借刘郎笔,春饼同煎馈老饕。
(俗于春首用红绿豆和粉蒸糕相馈。)
湖上春深兴更悠,招邀俊侣策骅骝。
诘朝要放桃花血,逐队松鞍到处游。
(春分前后当以针刺马颈,谓之放桃花血,前一日须出骑,谓之松鞍。)
盂兰古会早秋乘,锣开冢冢各目杯。
偏说莲花桥水活,顺流今夜放荷灯。
(军将桥一名莲花桥。)
风流犹话半闲堂,闸斗秋开蟋蟀场。
一幅红绸新赐采,将军争识大头黄。
(营中斗蟋蟀以博胜,谓之秋兴。)
西去人家断复连,一湾流水绕门前。
落花枯草调鹰地,暖日清风放鸽天。
(俗喜调鹰放鸽,佳者只值数金。)
五色丝缠铁嘴巢,衔旗啄弹各相教。
忍饥就范如鹰隼,细草青缄蚱蜢包。
(铁嘴蜡嘴皆杭产禽名,饲以青虫,教之衔绒,能解人意。)
鞭如掣电马如龙,出猎归来兴不慵。
为有双禽将换酒,背驼红日下南峰。
(秋冬之际营人多出猎湖山。)
季冬一日最魂销,记得城池一炬焦。
为禁满城停宰杀,伤心往事话今朝。
(辛酉十二月朔为发逆陷城,今届是日,满城为禁屠宰。)
声名文物合推今,精绝诗书画与琴。
莫笑管弦闻比户,武城自古有知音。
(吾营以诗传者,赫藕香方伯有《白华馆遗稿》,外王父乙垣公有《铸庐诗草》,舅祖文吟香公有《亦芳草堂诗稿》,善雨人寺丞有《自芳斋诗稿》,贵镜泉观察有《灵石山房诗草》。以书名者,善寺丞之行书,固画臣姻伯之楷书,杏襄侯囡丈之隶书。以画名者,祥瑞亭协戎之马,家大人之山水牡丹,云、织云两夫人之花卉。工琴者,盛恺庭观察,外舅文济川公,家六叔保子云公,柏研香杏襄侯姻丈,皆精绝灵妙,远近言琴者莫不以吾营为领袖。数年以来,甚至垂髫儿女尽解操缦,亦吾营中一韵事也。)
留月宾花乐事饶,声携吟屐井亭桥。
如逢水绘庵中主,尊酒论文一笑浇。
(荣竹农部郎随侍都护恭公来杭,颜其衙斋曰“留月宾花馆”,每逢佳日集吟社焉。)
谁为旗营唱竹枝,风流传遍逸园词。
吉璁去后难为和,敢比鸳湖百首诗?
(内史守彝斋茂才有《杭营竹枝词》八首。昔竹太史作《鸳鸯湖棹歌》百首,同里谭吉璁和之,余则未敢窃比焉。)
自愧髫年闻见稀,池当人往又风微。
百篇吟就仍无补,数典而忘庶免讥。
六桥此诗,余所见为石印一册,盖庚寅(光绪十六年)所印,署《可园外集》,并有俞、王二序。俞序云:
国初平一海内,以从龙劲旅分驻各行省,是曰驻防。大者统以将军,其次为都统,又次之城守尉。吾浙杭州乃东南一大都会也,于是有镇浙将军,有镇浙副都统,皆驻杭州,开军府,立满营,度杭城西偏以为城,其周九里,其门有五,规模闳远矣。二百数十年来,功名之隆盛,人物之丰昌,流风遗俗之敦厚,故家世族之久长,不可胜计,而纪载阙如,无以垂示于后。中间又经兵燹,一营俱烬。乱定之后,乃调集乍浦、福州、荆州、德州、青州、四川六处驻防,重建新营,粗复旧额。入其城者,但见衙署之鼎新,廛舍之草创,欲问其故事而遗老尽矣。乃有溪协戎之哲嗣曰三多六桥者,著《柳营谣》一百首,凡有涉掌故者重以诗记之。上纪乾隆中高庙南巡之盛,下逮咸丰间瑞忠壮、杰果毅两公死事之烈,而凡杜仙之坟,凤氏凰氏之井,句曲外史之庐,临水夫人之庙,以至九月演炮,春分松鞍;云鬟月髻,湘公府之闺装;留月宾花,荣部郎之吟馆,事无巨细,一经点染,皆诗料也,即皆故事也,可以传矣。余春秋佳日,必至西湖,由钱塘门入城。必取道满营,如得此一编,于舆中读之,望将军之大树,观故家之乔木,其可慨然而赋乎。光绪十六年岁在上章摄提格仲春之月,曲园居士俞樾,时年七十。
王序云:
余于丙戌岁始于花市构屋以居,距杭防营仅数武地,暇辄入城,既爱其风土清淑,旋以琴酒获交其士大夫,又钦其温文尔雅,有儒将风。未几其子弟竞以文艺来从余游。有六桥世勋三多者,为有溪协戎哲嗣,年少多才,且能留心掌故之学。忆杭城自顺治五年始设满蒙八旗防营,迄今垂<百百>六十年,其中规模创制,文物声名彪炳可风者,殆不胜数,而纪载阙如,中丁粤难,一营焉。克复后,合官与兵仅存四十余人,余悉调自荆、青、闽、蜀、乍浦诸营,以复旧规。非特文献荡尽,即其坊巷风情,大非昔比。六桥惜其典则云亡,深抱数典忘祖之虑,爱为广询老成,穷搜故实,一名一物,莫不笔以载之。积岁余,所得既多,乃仿竹枝词体,成七绝诗百首,名曰《柳营谣》。而请序于余。其诗自开国至今,大而宸章官制、勋业忠贞,小而风俗园亭、世家古迹,厘然毕举,若讽若规,隐隐寓劝惩之思,寄今昔之慨,正不徒夸显荣存典则已也。余于防营栖游既习,思为创辑志乘,以传其盛,恒苦考证之隘,迄未卒业成书。今得是编,资我不浅。他日书成,不得不呼为将伯也。故喜而为之序。光绪庚寅春,王廷鼎书于花市小筑之瓠楼。
可资同览,因并录之。(民国三十一年)
阉人掘藏事述
光绪四年戊寅,有告退太监苏德掘得藏银一案,经言路奏陈,派步军统领顺天府尹查覆。近于吴县彭君心如处,得观其曾祖芍亭先生(祖贤,官至湖北巡抚)手写日记,是年四月纪偕步军统领荣禄遵查此案情形颇详,时官顺天府尹也。兹移录如下:
(初五日)荣大金吾召见后,交到军机处交片,内开:“本月初五日军机大臣口传面奉谕旨,著派荣、彭刻即往查看,钦此。”又交片:“有人片奏:风闻京北上地村居住内监苏德,置有拆房基一所,在沙河镇街中,去岁十月营兵因刨挖碎砖。挖出银一缸,约有一万数千两,官员觊觎,将兵丁法取刑求。苏姓以人情势力,将银归已。今岁二月,苏姓又挖出银七缸、金一铜箱,金系条,银系宝,每宝百两,系前明成化光化字样,约在十数万两,续又挖出银一窖,长五尺,深五尺,宽二尺,每日夜间装车载运,尚在刨挖。询问工人,据云苏姓已奏明皇太后赏给”等语。遵旨即刻驰赴沙河镇,时已酉刻,会同荣大金吾,各带司员,前往查看,并命苏德指引。据称如有以多报少情甘认罪。查毕取供,并取北路同知把总禀供,又派员赴上地村点查窖银秤见斤两确数。亥刻,金吾登舆回城(定例,提督司九门禁钥,不得在城外住宿)。予宿于店。霸昌道续燕甫(昌)来见。(初六日)卯刻,燕甫邀至苏姓地,开更楼门,登楼复视。回店,昌平州吴履福来见。予回城。午刻到署。陈令(嵋)带苏文兴呈验样银,开呈秤银清单。计开:
第一袋碎银九十五斤
二袋小元宝一百二十七斤
三袋小元宝一百四十七斤
四袋方锭八十九斤
五袋小圆锭七十七斤
六袋小圆锭九十二斤
七袋小圆锭七十五斤
八袋小圆锭一百斤
九袋大元宝七十四锭重二百四十二斤(有乾隆年号)
共一千零卅七斤计一万六千五百九十二两。
外有呈样大元宝一锭,方圆小碇五个,不在前数之内。申刻酌定奏稿,与荣金吾删改,即缮稿缮摺。
(初七日)寅刻入朝,卯刻奏事处传:摺留中。……恭录四月初七日奉上谕:“前据御史英俊奏:闻告,退太监苏姓在沙河镇置有房基一处,上年营兵在该处刨出银一万数千两,官员觊觎,将兵丁等刑求,几致酿成重案。本年又刨出金银,约银十数万两。续挖出银一窖,询系该太监奏明皇太后赏给等语,当派荣禄、彭祖贤前往查看。兹据奏称:查明太监苏德在沙河置买铺房及空院一处,共刨出银一万六千六百余两,并无十数万两之多。据苏德供称,此项银两未敢擅动,曾经奏明,奉皇太后懿旨赏给,并无刨出银窖金条等,实系情愿报效。上年营弁王振声暨该太监遣义子苏文兴,均赴北路厅同知衙门呈报,兵丁张邦振等挖出银两,私自藏匿,经该同知讯断,给还地主领回,将张邦振责惩等情。太监苏德在伊房刨出银两,曾据奏明,惟未声明银两确数,当奉皇太后懿旨赏给。现据荣禄等查明具奏,奉懿旨:著将此项银一万四千两交顺天府,以为资遣灾民之需,余银二千六百余两,著赏给苏德。钦此。”
附录奏稿如左:
“奏为遵旨会同查勘沙河镇刨出埋藏银两情形,恭摺覆奏,仰祈圣鉴事:窃照本年四月初五日准军机大臣口传面奉谕旨:著派荣、彭刻即前往查看,钦此。钦遵。并准将附片原奏交阅前来,臣等公同阅看。查原奏内称:‘风闻京北上地村居住内监苏姓置有拆房基一所,在沙河镇街中,去岁十月营兵因刨挖碎砖,挖出银一缸,约有一万数千两,官员觎觊,将兵丁法取刑求。苏姓以人情势力,将银归己。今岁二月苏姓又挖出金一铜箱银七缸,金系条,银系宝,每宝百两,系前明成化光化字样,约在十数万两,续又挖出银一窖,长五尺,深五尺,宽二尺,每日夜间装车载运,尚在刨挖。询问工人,据云苏姓已奏明皇太后赏给等语。臣荣随带员外郎倭什鉴额、铎洛仓、中军副将赵清、参将王山宽,臣彭随带治中萧履中、候补知县陈嵋,会同前往。是日申刻齐抵昌平州属之沙河镇地方,传到内监苏德。先勘得沙河镇镇街路西有铺面数间,进内有大空院一所,询是关闭当铺房屋拆卸地基,四围有院墙。查看房基地身多有刨挖痕迹,地面高下不等。据苏德指验炕箱一处,称系在内陆续刨出小缸一口,瓦坛五个,当时铁镐磕碎一坛,尚有正坛四个,约计银万余两。臣等周历勘视后,回至公所,即据呈验缸坛。并据苏德供称,系直隶景州人,在昌平州属上地村寄居,先前充当乾清门总管太监,同治十一年十一月因病乞休。是年置买沙河镇街西关闭当铺空院一块,临街瓦房六间,租与谷姓开设烧饼铺生理,上年十月间捕盗营兵丁由空院内挖出银两,经捕盗营把总王振声禀明北路厅,太监亦遣义子苏文兴呈报厅官,传到张姓等,追出银一千余两,当十钱五百吊,交苏文兴领回。本年三月十九日因盖房使用砖块,刨出小坛一个,内装银两,由是日至二十五日三次连前共刨出银五坛一小缸,约有万余两,分为三次用轿车四辆拉运到家。太监世受国恩,得此异财,未敢丝毫擅动,情愿报效,出于至诚。是月二十八日进内口奏,面奉皇太后懿旨:‘将此项银赏给太监,钦此。’委无铜箱、银窖、金条情事,如虚情甘认罪。并据跪称,实系‘情愿报效,恳求转奏赏收’等各语。质之该太监义子苏文兴,供俱相符。臣等饬派司员倭什鉴额等亲赴该太监寓所点视,大元宝七十五锭,余俱小宝,其方锭碎锭共计一万六千六百余两,宝上有乾隆号者,臣等复加查核,仅止一万余两,并无十数万之多。且验视大元宝,每个重五十两有奇,并非百两,亦无前明成化光化字样。此臣等现在查看讯明之实在情形也。至原奏所称去岁十月营兵刨挖银一缸,官员法取刑求,苏姓以人情势力将银归己一节,臣等饬据北路厅同知郑沂禀称:上年十月二十日捕盗营把总王振声报,该弁亲戚苏文兴在沙河街置有房铺空基一所,嘱为照管,九月间派令雇工鲁楞、兵丁张邦振赴院内挖砖使用,闻有挖出银两私自藏匿情事。又据苏文兴报同前由。该同知传到张邦振、鲁楞查讯,初犹狡供不承,迨经掌责押追,始据实吐,陆续追出银一千三百五十八两,又以银易当十京钱五百吊。该同知以定律所载,官私地内掘得埋藏无主之物,方准收用,今张邦振刨出银两,系在有主地中,理应给主,当传苏文兴将银钱一并具领。张邦振隐匿不报,责惩保释在案。此上年十月捕盗营兵丁掘得银两该厅讯断给还地主领回之实在情形也。所有臣等遵旨前往沙河会同查看讯明各缘由,谨合同恭摺复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请旨。”
(初八日)恭录初七日谕旨,录原奏,札饬霸昌道北路厅,传知苏德,饬令遵旨将所得埋藏银一万四千两交送本府兑收,以为资遣之需。
(十二日)苏德从沙河镇送到所掘藏银一万六千六百余两,予命经历在二堂弹兑库平一万四千归库存储,以备资遣之用,余银二千六百余两交苏德领回,赏给金花红绸。
上谕中谓苏德刨出银两曾据奏明,惟未声明银两确数,当奉皇太后懿旨赏云云,似有回护。苏德之亟以情愿报效为言,或亦宫中授意也。时以久旱,灾民麇集,顺天府正办赈务,兼课资遣,故即以此款拨给充用。(民国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