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旭笑了笑：“如果说漫兮姐有错，那她最大的错就是姓了许。可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许家的债由许家来还，许梦书也算得到了报应。至于大哥……这跟漫兮姐没关系。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她。”

    这一天许漫兮的心情倒是格外的好，李英旭提议开车载她出去兜风，她不仅没拒绝，还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林湘听了也很开心，便同她一起去。

    “兮兮，还记得这首曲子吗？你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有为你弹这首《小夜曲呢。》”林湘摸摸她的头发，笑道。

    许漫兮点点头。

    蓦地，许漫兮用力敲击起车窗来，林湘和李英旭心里一喜，李英旭把她的车窗降下来，让她看到了窗外正在随着车急速奔跑的李并溪。

    许漫兮把头伸出去，林湘抱住她的身，保证她的安全。

    “慢一点。”她说道，李英旭见她开口说话，私心想让她多说几句，并没有减缓车速，只听她提高了音量道，“英旭，停车。”

    林湘顺着许漫兮的意思，下车让李并溪上车坐着，可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让英旭继续开车。

    “为什么？”许漫兮皱皱眉头，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湘不说话，李英旭也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再次回到a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林湘拉住许漫兮地手，对她说道：“走吧。”

    餐厅好像比以前翻新了一些，三楼新开了一家奶茶店，熊猫奶盖特别好喝。教学楼也比十五年前多了一幢。只有图书馆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下课了的师弟师妹特别友好地跟她们打招呼，充满着青春的气息和年轻的朝气。

    “怎么了？”操场的铁栅栏门外，林湘看着她定住的脚步，问道。

    许漫兮摇摇头，想要往回走。

    林湘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到了身后的人的身上，她紧紧牵着手，然后把手交到了她的手里。

    李英旭也慢慢走到了林湘的身边，他淡淡笑了笑，看着融入操场里的两个人的背影，道：“感谢我不可以，住进你的眼睛，所以才能拥抱你的背影……”

    “其实漫兮没能早点遇到你，是她没有福气。”

    李英旭摇摇头，苦涩一笑。林湘揉了揉眼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毕业的时候在ktv，她唱出‘你的目光，蒸发成云，再下成雨我才能够靠近’时的表情。那大概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沮丧。”

    “那一天，你跟jay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就在台下听着。”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温度透过手心统统传递给她，“你说，海鸥不再眷恋大海，可以飞更远。那个时候，我多希望海鸥能够忘掉海边的景色，勇往直前，越过高山，飞过大海。可是我却未曾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不是海鸥眷恋大海，而是大海不舍海鸥离开。”

    李并溪定住脚步，转过身子，伸手轻抚她的脸：“知道我为什么不上车吗？”

    许漫兮的眼眶渐渐湿润，却不答话。

    “因为你追着我跑了整整十五年，这一次，我想换我来追你。”李并溪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我不知道你曾在多少个夜里因沮丧而心痛，因失望而落寞，我也不知道你曾用怎样的真心思念过我。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在生日书里加上一句话。我说过，未来的路，一定会有个人能陪你一起走。而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漫兮，我到底是个不够勇敢的人。兴许我赔不起你多年的等待和关怀，但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我好希望我能够跟你一起，吃遍世间所有的美食，看尽世间一切的美景。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漫兮，你愿意吗？”

    许漫兮伸出手，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她凝望着李并溪的双眼，眼泪滑落：“并溪，能够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我不愿意。”

    戒指摘下，随着弧线划破长空，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没有回声。

    第71章 【最终章 】

    金前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叫她乖乖地不要打扰自己看新闻，小丫头伶俐听话得紧，马上就蹦蹦跳跳去卧室玩积木了。电视上转播的是新一届奥斯卡颁奖礼走红毯的现场，今年的最佳女主角，李并溪又是大热的人选。如果她能再度拿下小金人，她将创造又一个奇迹。越来越多的人用“为演戏而生”来形容她，也有不少人对她的性取向进行猜测，她的年龄着实不小了，却至今未婚，所以不少人提出她是不是不喜欢男人这种大胆的想法。

    金前看了看手表，距离十点还差十五分钟，是时候收拾收拾出门了。毕竟，已经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不想迟到。

    说实话，林湘跟沈瑞安重修旧好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儿，他本以为以林湘的个性断然不会接受一个对感情不专的男人，但终究应了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经过林湘这么多年对他的洗脑，比方说三天两头就跟他说沈瑞安在她生病的时候多么体贴的照顾她，在她耍脾气的时候多么任她打骂，他也潜移默化间接受了这个男人。也许只有失去过，才能更体会到拥有的可贵吧。

    这一路上，他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许漫兮病好了之后没多久许父就病逝了，兄妹俩在国内办完丧事之后就出国去了，听说许漫兮在澳洲一家名校做了物理老师，现在还破格升职成为了副教授。而至于许梦书则是娶了一个外国妞，兄妹两个人虽然日子没有以前富裕，但好歹算是回归了正轨。

    “哦唷，了不得了，现在是老学究了，都戴上黑框眼镜了哦？”闺蜜相见，第一件事自然还是斗嘴。

    经过时间的洗涤，许漫兮的身上少了一股子戾气，多的是成熟的大气和温婉，嘴巴也不似以往那么毒，轻轻抱抱林湘，没有说太多话。

    许漫兮的丈夫也随她一起来了，听说她们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一个教物理，一个教文学，刚好互补。男人比她大五岁，有过一次婚姻经历，虽样貌平平，但看得出来是个正人君子，对她体贴入微。

    午饭过后，金前同许漫兮都抢着要付款，最后还是拗不过金前，让他付了款。两个人没马上回包间，而是在后面花园的石凳上坐了一会。

    “他对你挺好的吧？”

    “很好。”

    “那就好。”

    “你女儿有三岁了吧。”许漫兮笑笑说，“真是很可惜，肖蕾坐月子的时候我没能回来看她。”

    “还好你包的红包够大，否则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哦。”金前挑挑眉。

    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不想知道evelyn过的怎么样吗？”

    许漫兮摇摇头：“不想。”

    金前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如果她真的能够这样放下，那他也就放心了。说起来，知道与不知道，了解与不了解，又有什么分别呢。两个人已经是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了。

    “停车。”车上，许漫兮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道，“你先回酒店吧，我想自己走走。”

    男人点头，并不过多问。这也是她最终选择了他的原因。他从来不会干涉她的生活，永远百依百顺。

    李并溪打开微信和金前的对话框，上面是他们今天聚餐的合照，中间的女孩仍旧笑颜如初，仍旧那般美丽、青涩，一如初见。这些年来，她时常会想起有她在的那些日子，似乎因为有她在，连冰冷的娱乐圈都充满了温度。金前问她，有没有想过去找她。她却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林湘问她，有没有后悔过没有说过爱她，她却摇了头。

    因为她早在很多年前就曾对她说过爱。

    ——“并溪，漫兮爱你。”

    “漫兮，并溪也爱你。”而那一句无声的表白，大概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说爱了吧。

    当金前说酒店定在这里的时候她其实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因为她已经不会再为这座城市而感伤了。哪怕它离a大，离那一段青春年少是那么的近。

    坐在a大操场的看台上，她想起那一天在世贸大楼的顶层，李英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秦家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千金小姐曾经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她对我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我说，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风水轮流转，二十多年过去了，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我像一个狗一样的摇尾乞怜，对她说，只要你让我离你近一点，怎样都可以。你知道她当时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吗？”

    “以用最低价帮助他们拿下鑫隆水务公司为筹码，秦家的老爷子帮我搞垮了瑞隆。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堆用自尊和人格换来的钱罢了。但如果你问我开心吗，我是开心的，在牢里的十年，我每天都在想，终有一天，我要用钱来狠狠羞辱许家的人。我做到了。”

    “你知道那种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熬到天黑的感觉吗，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石板，却望不到尽头。颓靡，阴暗，人性的肮脏。整整十年，我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如同蝼蚁。有时候觉得自己麻木了，没知觉了，我就用牙齿狠狠咬自己的手臂，直到咬出血印子，让自己痛，让自己疯。让自己活过来。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原本是不用承受这一切的。”

    “我经常会想起，你那么甜美那么可爱地唤我李大哥的样子，知道吗，我那时怎么也想不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我觉得最好的事情，大概就是能够遇见你了。但命运总会在我自以为是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告诉我我所认为的都是错误的。所以如果能够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愿意用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寿命去换，去换不要遇见你。”

    “因为尽管我们再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

    “不过漫兮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许家失去的不过是一些钱而已，而我失去的，是我的整个人生。我只恳求你，在未来的人生里，别再让李家跟许家扯上一点关系。我求你。”

    “以我的生命。”

    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而那个记忆里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男人却永远地定格在了时光的轨迹里，他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痛，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他永远地离开了这里。

    他用他的生命，换回了一句消散在风里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