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子平:“怎么,你害怕我们把你烤了吃?”
啄木鸟冷笑:“我怕你们自身难保,届时命丧黄泉,自己都救不了,又凭什么救我?况且我平生最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
荀言:“既然如此,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可以到一个叫草木村的地方,里面所住都是树妖,你若信得过可以进去求医,若信不过,则提前躲避。”
啄木鸟那双豆子似的眼睛多看了荀言好几眼,也没有回应,不知道是记下了还是压根不想搭理。
邬子平一看荀言都这样说了,将手松开。啄木鸟振翅一飞跃于半空,盘旋两圈确定四下无人,便顺着出路飞远了。
啄木鸟这一遭虽然略显吵闹,可秦以川除了最初抬了一下眼皮外,始终没有醒来的意思。几个人先草草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眼下不太好生火,他们只能就着矿泉水啃了点牛肉干。吃得殷红羽愁容满面长吁短叹,感慨了好几句这种荒野求生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实在很想念东洲仓库的柔软大床和小吃一条街的大排档。
夜幕与前一天一样,都来得比寻常更快。一轮半圆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峡谷的顶部出现了一道几乎淡得看不见的光源,暗黄色的,稍显昏暗,像是二十世纪末期农村里用的那种低瓦的电灯泡。
秦以川睁开眼睛,视线正往那一处光源望过去。
荀言伸手扶他,秦以川借着他的手站起来。
殷红羽:“咱们昨天来的时候,谁注意到上面有没有那道光?”
秦以川和荀言都微一摇头,邬子平却在面前的草地上踢了几下:“你们看。”
这地方很荒,外面还算有些灌木丛,但是峡谷内越往里走越是惨淡,这里本不应该是干燥少雨的气候,但不知道是地势还是什么其他缘由,峡谷内部的地表勉强覆盖着一层草稞子。
可是现在,这层薄薄的草稞子,根系里生机焕发,正在以超过八倍速的速度,迅速生长出全新的叶片和枝条。
荒凉的戈壁,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绿洲,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几乎快能没过膝盖,参天古树挺拔茂密,遮天蔽日。
但这种幻境似的生机并不是可以无限蔓延,几个人很快反应过来,那只能口吐人言的啄木鸟所说的边界是什么。
就在安塔的尸体附近,像是画了一条无形的线条,疯长的植被无一敢靠近,荒凉与繁盛形成强烈又鲜明的对比。
崖顶的那一点绿光转瞬就消失了。
秦以川:“走,上山了。”
在峡谷中还不觉得,自打到了半山腰,就能明显感觉出这地方不仅是时间,就连空间都是混乱的。
像有人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空间阵法,可是日久天长阵法破损,和现实世界彼此交织,出现的结果就是一会儿是荒野,一会儿又能看见古树参天,连野草都长得有半人高,置身其中和侏罗纪公园似的。
东汉末年才出生的殷红羽,按年龄算竟然成了一行人里岁数最小的,看哪里都觉得新鲜:“这就是你们远古时代的植被吗?几千年前的狗尾巴草都长得这么壮实,怪不得那会奇珍异兽那么多呢。”
秦以川:“别说几千年前,就算一万年前我也没见过有这么粗的狗尾巴草,就草木村那小妖精露出原形差不多。但是古往今来狗尾巴草成精的,打着灯笼估计都找不到第二个。这地方的草木异常,多半是受到了神力外溢的影响。”
殷红羽:“我觉得最近吧,咱们有点像在玩集邮,不过别人收集的是邮票,咱们收集的是各种各样的神仙。”
邬子平:“这显然就是有人暗中捣乱呗,不然人家千八百年都藏得好好的,怎么就最近两年扎堆冒出来?”
殷红羽:“还说别人?你就是其中之一,老实交代,你也千八百年都藏得好好的,怎么就也冒出来了?”
邬子平:“我那是特殊情况。我都发过誓了,我真没恶意,就是想借秦哥的力量找回龙骨,而且秦哥这忙绝对不白帮,我一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殷红羽:“那你现在报吧,去把这里头藏着的东西揪出来就行。”
邬子平:“我好歹也是龙族的始祖,人情就这么不值钱?”
殷红羽:“你不是烛龙吗?不是有龙骨了吗?但是我怎么感觉你的力量也没比刚开始时好到哪去。”
邬子平:“你要是刚涅槃活过来也只是一个小鸡崽子,炖鸡汤都不够一锅那种,还说我?我龙骨失踪都有快一百年了,而且现在仅剩的就那么一截,力量也好,其他的骨头也好,都得花费漫长的时间慢慢养回来。”
殷红羽:“那你所谓的报答,不还是画大饼吗?”
邬子平:“话不是这样说,我的报答有非常重要的选项,就是可以抵消秦哥最后一世的生死轮回,只要你们这些队友给力,能尽快把他的黑玉书找回来,他就能重新当回他的山神。”
殷红羽:“你认真的?”
邬子平:“我骗你,你也不给我糖吃,有必要用这种话开玩笑嘛?”
殷红羽的神情立刻明亮起来,拍了一下秦以川的胳膊:“秦老板,看来你这笔生意不亏啊!你如果真能恢复到当年,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以川却没有回话。
殷红羽有点茫然,又看了一眼荀言,荀言的眼睛看着地面,神情中也是冷淡的。
殷红羽:“怎么回事?这小子还是吹牛呢?”
荀言:“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他不是说过吗?这个世间,不需要有神了。”
殷红羽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往细里想,她仍是不明白的。
这个世界不需要赤目蛇那种从来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仅凭残暴本能行事的龙,但他秦以川不一样,这几千年来几乎他的每个举动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哪怕是他这样的人……也不可以吗?
秦以川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谨慎点,快到了。”
越往里走,越接近原始森林。他们不得不开始费力气躲避比人还高的灌木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刚才闪过光的地方走。
走在秦以川身前的荀言突然一顿,所有人都屏息停住,深绿色的残影和昆吾刀撞在一起,十二洲随即而至,寒光闪过,十几米外的一棵藤蔓植物轰然倒地,
绕在昆吾刀上的是一截树藤,生着密密麻麻的尖刺,但凡在人身上抽了一下,效果绝对不亚于三刀六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