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遗憾,你老公换人的难度比这更大。”◎
午饭时间,沈洛怡匆忙赶回沈氏,关于下午的并购会谈,她还有些事宜要准备。
简单的沙拉,她吃得囫囵,几乎也没怎么嚼便咽下,挤着时间翻看着文件。
秦舒窈的电话不太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工作:“沈总裁,可以采访一下领证的感觉吗?”
放下叉子,沈洛怡喝两口水润了润喉,轻叹了口气:“没啥感觉,感觉还是一个自由的灵魂。”
还是要为这些做不完的公事烦恼。
秦舒窈显然误会了沈洛怡的意思,好奇问道:“怎么?你们不会准备开放式婚姻吧?”
揉了揉眉心,沈洛怡半阖着眼:“你倒是给了我新思路。”
也就是只是个玩笑。
推开面前的盘子,收起随意的态度,她认真地回答:“不过,这个应该得看他的态度。”
于她而言,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也只是领了个证,结婚证还被程砚深收走了。
沈洛怡现在忆起程砚深说的百分百确定,还有些恍惚。
“那你老公什么态度?”秦舒窈继续追问。
沈洛怡思及程砚深捉摸不透的态度,不离婚,百分百,还有盛大的婚礼,似乎每个都与她最初的想法相悖。
捉摸不透。
阖上面前的并购草案,眼前有更让她头疼的事情,那桩复杂的婚约她暂时不想多提。
“一言难尽。”沈洛怡果断岔开话题,“我马上要上战场了。”
“你在鬼扯什么呢?”秦舒窈被她跳跃的话题搞得有点懵。
长舒一口气,浓密的睫毛耷拉着,沈洛怡有气无力地说:“我马上要跟我刚扯上结婚证的老公战场见了。”
秦舒窈瞬间懂了,不还是他们即将合作的并购案吗?
她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支持她的好姐妹,秦舒窈义正严词:“那要我给你整个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不?”
“……那倒不用了,我还不想结婚第一天就丧偶。”呵笑一声,懒懒靠在椅背上,沈洛怡小口喝着水,姿态散漫,“传出去克夫的名声不太好听,大明星你还是玩你的星露谷去吧。”
“喂喂喂!”秦舒窈立刻急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真是受不了你了,大总裁,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在谈判桌上和你的新婚老公讨上什么便宜吧,不如直接摆烂,直接后退一步,握手言和,少点烦恼。”
沈洛怡一哽:“你还真是会扎心,黑名单警告。”
她确实没想能和在程砚深的谈判中讨到什么便宜,但向来不甘示弱:“万一呢,总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秦舒窈:“没事,你上战场吧,大不了你输了我给来哄你,我来当你的医疗兵。”
“医疗兵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安慰礼物。”
大概秦舒窈是自带小太阳性格的体质,即便再严肃再紧绷的氛围和她聊天就会心情舒畅,沈洛怡歪了歪脑袋,想起那日杀青时她说要送给她的礼物。
“原本是你的上任礼物,后来变成了新婚礼物,现在大概要变成安慰礼物了。”
沈洛怡笑了声:“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原本紧张的心情已然消散。
其实那些话沈江岸之前也和她讲过,她当前的目标也不是在谈判可以获得多大的优势条件或者利润比,更多的还是快速适应这个位置,吸取经验。
只是,沈洛怡一向好强,谁又想去当那个失败者呢。
李助理在会议开始前又和沈洛怡讲了一遍重点。
沈洛怡只是略略点头,其实这些她已经熟记于心了,那册厚厚的并购草案,她这几天几乎是枕着它睡觉的。
“沈总,您还好吗?”李助理端量着她的表情,把热茶放在她面前,有些担忧。
“我……还好啊。”
她只是认真思考的时候没什么多余表情。
李助理欲言又止:“沈总其实没关系,就算这次的谈判结果不好也没……”
沈洛怡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看了眼正在振动中的手机,略微示意,李助理停了话,走出办公室。
是沈之航的电话:“是不是要去谈判了?”
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过天了,沈洛怡闷闷应了一声。
一点温和的笑意散开:“紧张吗?”
“好像也还好。”沈洛怡站起身,立在窗户边,向外望,高层楼宇,车水马龙,繁忙又热闹。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情如何,沈洛怡对这次并购合作案的预期其实并不高,但心理却一直没有放下那个要求线。
其实也没那么紧张,连着接到秦舒窈和沈之航两个人的安慰电话,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即便再浓烈的情绪也被疏解。
“心心,整个并购流程下来,其实至少也要半年,甚至一年或者更多,其实你不需要每一次会议都参加。尤其是这是最初版本,仅代表双方意愿,具体细节全然没有商讨过的草案。其实你是否出席,并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沈洛怡低低应了声:“可是我也不可能每次都以这种借口不参加吧?”
“我的意思是并购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负责的项目组整组和兴越整个分公司的事情。”他略微一顿,“有时候,你不需要把这些事都揽在你一个人身上,毕竟你每天吃那么少,瘦得像随风飘荡的芦苇,把我们家的宝贝压坏了怎么办?”
沈洛怡扯了扯身上的白裙,微微转了个圈,裙角蹁跹,似乎真的带上几分随风飘荡的感觉,她忍不住笑了声。
“现在还紧张吗?”
沈洛怡无声地摇头,重重吐出胸口浊气。
沈之航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心心,我知道你向来要强,刚刚说的这些话,你大概也不会听的,不过如果能让你不紧张也算我这通电话没白打。”
确实不紧张的。
第一次并购讨论会,其实没有安排沈洛怡讲演。
兴越的讲演分为两部分,由技术工程书林周从专业角度,市场行情及未来发展三个维度,进行专业介绍;剩下的市场部分,则由业务部门负责人齐川,从产品赋能、产业协同、量化指标和细分市场四个方面综合讨论。
兴越拥有市场竞争力的是前沿技术,与之相对的薄弱的市场知名度,这让他们在对并购标时股份占比已经不占优势。
眼下竭力争取的也只是独立研发权及部分经营权。
最后总结陈词是李助理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换了谁也是一样的调子,沈洛怡没有细听,她的目光放在并购草案上程氏提出的最后一条要求——完全经营权。
换句话说,相当于把兴越变成程氏的研发部门。
李助理结束最后的汇报,转向从会议开始并未出声的程砚深:“程总,您怎么看?”
听说程砚深原本没有准备出席这次会议,因为早上的领证推迟了今天的出差,然后为了给他新婚太太面子,顺便出席了这次谈判。
其实,也不必非要给这个面子。
沈洛怡甚至想,程砚深或者不出席是更给她面子的。
“我有一个问题,去年年底兴越的舆论危机最后结果是?”修长指骨轻点桌面,一点闷声溢开,似有回响,带着凌然蔓延的侵略感。
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衫挺括,面色严峻清冷,不见平常的温雅和煦。
沈洛怡自然记得,去年年底记者收到匿名投诉,举报兴越的新系统泄露用户信息,顿时引起舆论哗然。
可于兴越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医院职工操作失误导致信息误发,但很快被技术部门拦截。后来即便第一辟谣,也没有收到良好的反馈。
沈洛怡批了一笔不菲的公关费,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究其源头,也还是沈氏在这个新兴市场没有话语权,跨界投资本就是冒险,这是沈洛怡学到的第一课。
这也是兴越在谈判阶段落于下风的缘由。
李助理起身,刚想开口,却被程砚深抬手打断,幽淡目光转向从开始会议就没说过话的沈洛怡:“沈总怎么看?”
“我——”
沈洛怡刚一开口,李助理就扯了下她的衬衫袖子,摇摇头暗示她不要说话。
眉心一蹙,缓舒一口气,她果决抽回了袖口,咳了两声,认真回答:“去年兴越的业绩确实有影响,但在今年年初已恢复正常。”
程砚深目光平静冷漠,也没看她,只是拿起夹在胸前口袋的钢笔,语调极淡:“所以一个舆论风波,贵司需要至少一个季度周期,才可以恢复常态。”
“那这个完全经营权我认为已经没有商议的必要了。”
“啪嗒”一声,钢笔被不轻不重地扔在桌面上。
是他们刚刚签过婚前协议的那支钢笔。
会议室静若无息,落针可闻,初夏时分,气氛冷凝,仿佛沾了凛凛风雪。
会议结束,沈洛怡面色平静地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
李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沈洛怡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不太想回应,其实结果早有预料,说不上失望或是生气。
只是单纯不太想讲话。
正准备离开时,程砚深的特助何铮上前拦了下:“沈小姐留步,程总还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想跟您确认。”
虽然现在并不太想和他讲话,但沈洛怡还是点了头。
在外人前,体面是放在第一位的。
办公室门在她身后阖上,沈洛怡半步路都不想多走,只站在门前,望向落地窗前的男人,嗓音温和:“程总,还要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