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裴月臣走后,北境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多月,几乎没停过。
借着雨,祁楚枫对三浮◎
自裴月臣走后, 北境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多月,几乎没停过。
借着雨,祁楚枫对三个营都进行了雨中的大规模操练, 训练兵士在各种天气状况下保持战斗状态, 这原本就是军中常规操练。因为东南战事吃紧, 祁楚枫未雨绸缪,着意车毅迟是老将, 他带领的一营大多是军中老兵,雨中行营作战,不乱不慌, 是全军典范。赵春树与赵暮云所带的二营和三营便要差一些, 二营因为新兵较多,三营则是因为赵暮云领兵经验不足。
“三次训练下来, 你们营行进速度最慢。”祁楚枫皱眉看向赵春树,“接下来,你们营必须重点加大负重行军的训练。兵贵神速, 慢一步都是得拿人命来填的。”
赵春树垂着头挨训,一声都不敢吭。
祁楚枫不再理会他,低头去看赵暮云交上来的总结, 片刻之后才道:“云儿,你也不用压力太大, 你领兵时候尚短, 当以胆气立威为主, 你与兵士同甘同苦可以, 但绝不可模糊上下之别, 其中分寸多跟老车学学。至于操练上的问题, 月臣可以……”
她猛然停了口。
车毅迟、赵春树和赵暮云三人静静站着,神情如常,像是并未听出什么异常。
祁楚枫顿了顿,接着往下道:“操练上,除了日常阵型操练,着重练耳目,点鼓行营,鸣锣下马,鼓乐旗号,都要加强。”
赵暮云道:“属下明白。”
“你们都下去吧。”祁楚枫略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对了老车,大勇弄了几坛子竹叶青,你得空就去府里拿两坛子走。”
车毅迟笑道:“好嘞,多谢将军!”
他与赵家兄弟依命退出大帐,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车毅迟方才轻声问道:“第几次了?”
“怎么也得有四、五次了吧。”赵春树道。
赵暮云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第七次了。”
车毅迟叹了口气:“军师都走了半个多月了,将军心里还是过不去,唉!”
帐内,祁楚枫斜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近旁的那把椅子上,那是昔日里裴月臣惯常坐的地方。她定定地望了一会儿,猛然别开脸去。
将军府,书房之中。
针对荒原人的识字教案,经过程垚与沈唯重两人再三斟酌讨论,整理出了初稿。两人都等不及次日,待到掌灯时分,听说祁楚枫回府,便一起赶至书房,交给她过目。
祁楚枫拿着初稿翻看,这套识字教案与她从小所学大不相同,多了好些生动的画儿,看着妙趣横生。她边看边点头,又提醒道:“这些画挺好,但也得记着,尽量画荒原上有的活物,就是花呀草呀树呀也都往荒原靠,这样他们更容易理解明白。”
沈唯重连连点头,笑道:“程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原先我还画了螃蟹,后来也改了。”
祁楚枫噗嗤一笑:“你还会画螃蟹,还真是个人才!没事,回头你给阿勒画一本中原风物赏,螃蟹,大象,犀牛全都画上,她肯定喜欢,也不至于屈才。”
沈唯重与程垚皆笑。
此时天色已晚,祁楚枫还未用饭,随手想拿点茶果垫垫,随手一伸,旁边正巧是一碟核桃。她怔了一瞬,很快收回手,继续翻看文稿。
程垚看在眼中,想起往日里都是裴月臣帮她剥核桃,迟疑了片刻,便伸手取过一枚核桃,也想试着剥核桃。
核桃是专门买来的山核桃,体小壳厚,若无裴月臣的指力,便需借助工具才能剥开。程垚居家时,剥核桃有春星,他从不曾做过这等事情。他试着将核桃钳在双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然后用力捏下去,而核桃纹丝不动。
他默默将核桃转了半圈,然后用尽全身气力去捏,核桃的棱纹硌得手指生疼生疼。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想靠自己剥开核桃,绝无可能。
目光往周围瞟了瞟,他想找件趁手的工具,但没看见任何钳子或夹子……
祁楚枫挑眉,瞥了他一眼:“你想吃核桃?用门夹吧。”
“嗯?”程垚没明白过来。
祁楚枫索性起身,拿过他手里的核桃,放到门扇的门轴处,将房门用力一关,只听得咔嚓一声,待门扇再打开,核桃已然四分五裂。
“吃吧!”
她把碎核桃全放程垚手中,拍了拍手,抖掉手中的碎屑,然后把整碟核桃都递给他:“正好,你全拿回去吃。”
“将军?”程垚愣住。
“我不爱吃这个。”祁楚枫语气淡淡的,“文稿留下来我再细看看,你们俩还没用饭吧,快去!”
就这样,程垚莫名其妙端了一碟子核桃回来。
春星瞧见之后也是莫名其妙:“公子,你不是不爱吃核桃吗?”
程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吃吧。”
春星在屋中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趁手的剥核桃工具,最后预备拿灶间的刀背劈,被程垚拦了下来。
“可以拿门夹,我来!”他学着祁楚枫的样子,在门轴处把核桃夹碎,递给春星。
门扇吱嘎作响,春星奇道:“公子,你不嫌吵么?”
说话间,程垚又夹碎一个核桃,听门扇吱吱呀呀,加上核桃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连日以来堆积在心头的压力,都随着这碾核桃的声响一点一点地消散开来。他不仅不觉得吵,反而觉得这声响颇为悦耳。
示意春星搬一张凳子过来,他索性就坐在门边夹核桃。
春星就坐在门槛上,他夹一个,递过去,她便吃一个。春星阿爹在院子正补木盆,用铁箍勒得更紧些,做一会儿活儿,抽两口烟袋,间或着也吃两口春星送过来的核桃仁。
核桃吃了个半饱,春星打算把剩下的核桃磨成粉做核桃糕,拿了海碗将剥干净的核桃仁都收着。
“公子……”她悄悄抬眼看了两眼程垚,踌躇着开口,“我这几日擦桌子,看见桌上有好些画儿,还有好些字儿,都怪有趣的。”
程垚道:“对,那是预备教化荒原的识字教案。”
“教荒原人识字?”
“是啊,教会他们识字,接着就可以把咱们中原的文化传入荒原。”程垚含笑道,“以后两地之间的贸易就会越来越顺畅。”
“公子!”春星鼓足勇气,“我也想识字,行不行?”
闻言,程垚略有些惊讶地抬眼望向她:“你要识字?”
在修木盆的春星阿爹也停下手,转头朝这边望来。
“不行吗?”春星忐忑道,“我觉得我不是很笨,应该可以学会。”
“你当然不笨。”程垚笑道,“我从前就想教你识字,可是……”他看向春星老爹,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你想教我识字?!”春星又惊又喜,转而又看向自家阿爹,“爹,是你不让公子教我?”
春星阿爹敲了敲烟袋子,咕哝道:“没用。”他因为天生是个结巴,怕人嘲笑,向来寡言少语,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春星跺跺脚,气得想哭:“谁说没用,认字就是好!阿勒姑娘是荒原人,祁将军还特地请先生来教她呢。”
春星阿爹用烟袋指了指程垚,又道:“忙!”
程垚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也没那么忙,教春星的功夫还是有的。而且现下正在弄识字教案,若你首肯,我便拿这个识字教案来教她,也好看看成效如何。”
春星欢喜地直点头,期盼地看着阿爹。
春星阿爹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自家公子,只得无奈道:“不许……打扰。”
“我不会打扰公子的。”春星喜道,转头看向程垚,“我爹肯了,公子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
“就从今日开始!”
程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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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头,车毅迟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挟着一身雨丝,乐呵呵地来取酒。祁楚枫正用饭,便命丫鬟添一副碗筷,让车毅迟坐下一块吃。
“再拿两个酒盅。”车毅迟脱了蓑衣交给家仆,笑道,“将军,咱们可有日子没喝两口了。今日一块儿尝尝这酒如何?”
这些日子以来,祁楚枫一直将自己绷得很紧,丝毫不曾放松过,闻言迟疑了一瞬。
车毅迟道:“树儿和云儿都回家去了,我把酒拎回去,也找不到人呀。”
祁楚枫好笑道:“你老车想喝酒,还怕找不着人吗?”
“就喝半坛子,绝不多喝。”车毅迟笑道。
祁楚枫没奈何,笑着朝丫鬟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拿酒盅来,又吩咐道:“把酒温一温。”
车毅迟坐到桌旁,摆手道:“不用热,这都开了春,不冷。”
“上个月是谁胃疼,疼得身子都直不起来,连马都上不去?”祁楚枫揶揄他。
“那是……意外、意外。”
车毅迟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去。
“先吃点菜垫垫。”祁楚枫举箸给他挟了菜,又问道,“你老寒腿怎么样了?给你泡脚的方子可有天天泡?”
“有!”车毅迟满口应道,“小兔崽子们天天逼着我泡脚,不泡不许睡觉。”
祁楚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丫鬟端来温好的酒,车毅迟起身接过,亲手替祁楚枫斟上。
“上回从军师那儿拿的雪酒不错,”他貌似不经意道,“就是坛子小了点,不经喝呀。”
祁楚枫抿了口酒,没接话,目光看向院中,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透进来些许寒意。
“将军,你知道当兵的最怕什么吗?”车毅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