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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离开北境,有些事情就必须在自己离开前尽量做好。裴月臣勒令自己须心无旁……◎
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离开北境, 有些事情就必须在自己离开前尽量做好。裴月臣勒令自己须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投入对训练纲目的完善,接下来一连数日,他吃住行皆在军中, 连将军府也很少回去, 也未再与程垚碰面。
车毅迟、赵春树等人不明究里, 只道是将军暗地里给军师下了死任务,弄得军师这般忙碌。
如此莫约过了半月, 裴月臣正在校场教习兵士使用长矛之法,忽见兵士们突然个个停下手中动作,仰首挺胸, 立得笔挺。春风料峭, 拂过面门,他心中似有所感, 转过头去,看见她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红衫单薄,眉目如画, 祁楚枫目光含笑,仍是昔日惯常的模样。
裴月臣有一瞬间的失神。
算起来,她进京还不到两个月, 或许是没有音讯惹得他牵肠挂肚的缘故,叫人度日如年, 总觉得她离开了许久。
“月臣!”她朝他招手。
裴月臣行过去, 深望着她, 过了片刻方才想起应该施礼:“参见将军……你回来了!”不知是因旅途颠簸, 又或者是进京后饮食不惯, 她消瘦了些许, 眼睛愈发显得大,下巴又尖又小。
祁楚枫一笑:“老车跟我说,你年节后就天天操练个不停,连人都住到军中来了,辛苦得很。”
许久未见,裴月臣抑制不住地想看她,却又生怕失态,垂首一笑,轻描淡写道:“不算辛苦。”
“他哪里是心疼你,他是心疼他手底下那些小崽子。”祁楚枫笑道,转头望向底下的兵士们,“今日给我一个面子,且让他们歇一日如何?你也该给我接个风才是。”
裴月臣抬眼望向她的侧颜,含笑道:“但凭将军吩咐。”
说来也怪,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心思沉重,郁郁寡欢,直至这刻看见她。她甚至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只消站在那里微微一笑,他所有压在心头的烦闷便骤然烟消云散,欢喜之情像一朵花儿从心底绽放开来。
让兵士们回营修整,他陪着祁楚枫往大帐行去,时隔良久复见着她,满满的欢喜无法抑制地从眉梢眼底流露出来,为了掩饰,匆忙找了话题:“对了,七公主让我给你带了些茶叶,等回了府,我拿给你。”
“你去右路军了?”祁楚枫问道。
他点了点头:“年节的时候走了一趟。”
“去做什么?”她似随口一问。
总不能说是为了打听她的消息,裴月臣顿了顿道:“……年节里无事,所以去走一走。”
祁楚枫偏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促狭:“月臣,承认担心我很丢人吗?我哥都跟我说了,你一直没有我的消息,急得不得了,特地去寻他打听,打听到之后当天就走了。”
原来她早就知晓了,是故意来问自己,裴月臣既尴尬又有些羞涩,别开脸去,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要面圣这么大的事情,我确实放心不下,所以、所以才……你若是能捎个只言片语回来,也能叫人安心。”
“我知道。”祁楚枫挑眉看他,慢吞吞道,“我知晓你会担心,所以故意不捎信回来。”
裴月明不禁愕然:“为什么?”
“你猜!”
她举步掀帘,进了大帐。
听闻将军回来,赵春树和赵暮云也从各自营中赶了过来,祁楚枫从京城里也给他们带了礼物。给树儿和云儿是一对削铁如泥的匕首,出自铸剑名家之手,上头还刻了他们俩的名字。给老车带了一个小巧的银酒壶,做工精美,可随身携带,只是能装的酒不多,正好可以节制他的酒瘾。
众人皆欢喜,忽得赵春树奇道:“军师呢?军师的礼物是什么?”
祁楚枫笑着看向裴月臣:“你也想要礼物么?”
裴月臣只要楚枫安然回来便好,并不在乎礼物,故而毫不介意,笑着摇了摇头。
车毅迟却替他打抱不平:“将军,你不在这些日子,军师忙里忙外,人都瘦了一大圈,没功劳也有苦劳呀。”
“月臣的礼物……”祁楚枫顿了顿,才道,“月臣是江南人氏,我带了些江南的笋干,回头拿来炖肉吃,以解他的思乡之情。你可满意?”末一句她转向月臣问道。
对于吃食,裴月臣向来不讲究,无可无不可,但她的一番好意却是心领得很,只是心下微微诧异,难道她还去了趟江南,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回北境。
祁楚枫朝众人笑道:“今晚都到府上吃饭!”
平时去将军府吃饭,众人自然欢喜,今日听见这话,诸人神情却有些古怪,似不甚情愿。祁楚枫见状,诧异道:“怎得,这才多久没见,就与我这般生分了?”
赵春树道:“将军。你府上如今不比从前,这……喝酒说话都不方便。”
祁楚枫不解:“怎得不方便?”
“那位姓程,我们跟他又不熟,大家坐一块儿……”
“等等!”祁楚枫听出不对劲来,看向裴月臣,皱眉问道,“程垚在我府上?崔大勇是皮痒了吗?”
“程垚住进梁院,大公子说是你的意思。”裴月臣道。
闻言,祁楚枫咬牙切齿:“难怪我经过右路军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古怪,说话遮遮掩掩,原来给我留了这一手。”
车毅迟在旁听了半晌,实在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跟我们说句实话吧。程垚是不是来和您成亲的?他马上就任参军了,我们总得把握点分寸。”赵春树和赵暮云早就想问,但没敢问,此时听见车毅迟问,眼睛皆望着祁楚枫,就等着她回答。
裴月臣亦十分关心此事,却又不好问出口,心下竟有几分紧张,微垂下头,佯作端详赵暮云的新匕首,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祁楚枫的回答。
“成什么亲,再胡说就定你扰乱军心的罪名。”祁楚枫皱眉道,“他就是来当参军,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可别在外头瞎传。”
赵春树补充道:“将军,大公子对他态度可不一般,听说是亲自领着他住进府里。这架势,很难让人不多想。”
“我哥就是头猪!他自己的事情就没弄明白过,还来搅和我的事。”祁楚枫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唤人道:“来人!到我府上去,把大勇给我叫来!”
兵士领命而去。
看她是真恼了,裴月臣只得安抚她:“这事是大公子开的口,又说是你的意思,大勇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能怪他。”
车毅迟等人见祁楚枫是真火了,连忙小心翼翼陪笑。赵春树反应最快,忙着献殷勤:“将军,喝茶。将军,吃果子!云儿,赶紧给将军拿核桃去,将军爱吃那个……”
祁楚枫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哼了一声道:“看来这些日子我不在,你们都闲得很啊,还有心思想这些杂事……树儿,我走之前让你搜寻东魉人的残部,可有眉目了?”
赵春树站直身子,肃容认真禀道:“回禀将军,年节前我带人进过两次荒原,着重搜索了丹狄族人抓到马匪的那片区域,但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西北面雪太大,实在是进不去了,东面一直搜到与右路军交界的地方,据右路军的弟兄说,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都没发现?!”
祁楚枫瞪了他一眼,赵春树也无辜得很,苦着脸看她。
她皱紧眉头,转而看向赵暮云:“你这边呢?”后者愣了一下,连忙恭恭敬敬回禀近两月营中的各项军务,详详细细,不敢有所遗漏。紧接着是车毅迟……
待诸人一个一个都回禀完毕,祁楚枫这才看向裴月臣,他自怀中取出册子:“这两月按照纲目训练兵士,又做出了些许修改,这是最后的定稿,将军过目。”
与册子一并朝她推过来的还有一碟刚刚剥好的核桃仁,祁楚枫目光落在核桃仁上,又抬眼看了裴月臣,气方才慢慢消下来,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赵春树悄悄捅了捅全身紧绷的赵暮云,示意他可以松口气了。
拈了一枚核桃仁,放入口中,祁楚枫拿起那本半旧的册子,正准备翻看,外间有人禀道:
“将军,崔大勇来了。”
“让他进来!”
祁楚枫刚刚消了一半的火气,顿时复燃,目光射向帐门。毫不知情的裴大勇掀帘进来,正对上自己将军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吓得结结巴巴:“将、将军,您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是不是就让人雀占鸠巢了?”祁楚枫冷冷问道。
裴大勇立时明白过来,求救地看向裴月臣:“这是大公子的意思,他非得把人领进来,这事儿军师也知晓,我是真的没法子。”
祁楚枫哼了一声道:“你是我府上总管,门户没把牢,我不找你找谁。我知晓是我哥的主意,月臣方才也替你说了好话,所以叫你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崔大勇不解:“嗯?”
“你给我想办法,三日之内,让程垚搬出去。”祁楚枫道。
崔大勇傻眼,复看向裴月臣,可怜兮兮的。
裴月臣只好开口道:“程垚马上就任参军,是朝廷命官,如此把人往外赶,恐怕面上不好看。”
车毅迟等人在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被祁楚枫抬眼一瞪,只得立即收声。
“那你就找个面子上过得去的法子,反正我不管,三日之内让他搬出去。”祁楚枫又转向裴月臣,似明白了些什么,“就是因为他在府里头,才弄得你不想回府,这些日子都住在军营里,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