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元竟然是赵熊诏。
他监考结束那天跟皇阿玛蛐蛐了主考副考两句话, 就没再关心这个事儿了,还以为李光地一避嫌第一名会是戴名世呢。
戴名世是第二名,胤祝听到了旁边好些看榜人的小声蛐蛐。
“赵熊诏是谁啊, 为什么他的排名竟然在戴公前面?”
胤祝:还得是你们读书人, 就没有你们不敢说的。反正如果换作是他以前读书人的心理,他是不会瞎说大实话的。
另外让胤祝比较惊讶的是,第三名竟然是张柯。
他对张柯可谓印象深刻,不仅是外貌,还有他的考卷内容。最后一天考官们批完所有朱卷, 胤祝真一份又一份的看了,找到那个支持开海禁矿禁的考卷, 发现他三场考卷基本上都得了优,确定这人稳中就没有找李光地他们说什么。
担心后期找这个人麻烦, 胤祝还趁着考官们拆开糊名的时候去看了一眼, 见到是吴县张柯,当时就被惊讶了一把。
完全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十来年都没有中举的吴县学兄有这样深厚的底子。
更没想到他还在皇榜上排了第三。
胤祝又往地下看了看, 没找到方书海的名字, 放心了,希望这家伙一直参考, 以后如果他回乡也得找个人盯着他。
别跟《儒林外史》里面的那严贡生似的,竟然还讹人家普通老百姓家里的猪。
看完进士皇榜前五十名,又看了看旁边的同进士榜单前十, 倒是看到了赵鲤诏。
赵家还真是科举世家。
除了这个感慨,胤祝也没想别的。
贡院对面的茶楼上,赵鲤诏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大哥在等消息, 突然看见底下的人头攒动中有一个熟悉的,瞬间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赵熊诏站起身:“老三, 跟我一起下去,正式向宝贝勒道个歉。”
赵鲤诏不敢去:“大哥,我知道错了,别让我去了。”
他真怕挨打,疼痛都是小事,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就别出门了。考完这段时间他其实已经被父亲责打过一次,更听了很多宝贝勒折磨京城八旗子弟的事迹。
因此赵鲤诏真不想跟这位再照面了,并且衷心的希望宝贝勒永远也想不起他来。
胤祝这边看榜单看得仔细着呢,周围人哭哭笑笑吵吵嚷嚷的,有人不平有人跟局外人一样凑热闹的,高喊着前十名向后传递。
胤祝想起来今年参考的何焯,又回头看了看正榜,然后在一百名开外找到何焯的大名。
好了,今天的午饭有了。
如果何焯只是中个同进士,他还真不好意思去蹭饭呢。因为好些读书人都觉得同进士丢人,被人恭喜他们会觉得是在嘲笑,反正胤祝这种考秀才都困难的科举困难户一辈子都没办法理解这种心理的。
胤祝嘿嘿一笑:“凌树,走,咱们给八哥道喜去。”
凌树马上排开后面挤嚷的人群。
“宝贝勒。”才一转身,挤在榜前的考生们齐声惊呼。
胤祝愣一下点点头,发现他和凌树不用挤着出去了,这些人自动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他走过去的时候。
这个说:“当日多谢宝贝勒赠药,否则学生撑不到最后。”
那个说:“没有宝贝勒让人清理臭号,学生也撑不到最后。”
热情得让胤祝咋舌,这都是什么明星待遇啊?我这一下子比三哥都出名了。
别人不会说他故意拉拢读书人的人心吧。
李绂和好友站在外面,看见了走出来的宝贝勒,脸上的惊讶都掩饰不住,刚才听到有人说看见宝贝勒来看榜了他们还不信呢。
没想到是真的。难道这位爷还想参加科举?
不过能跟一群举人挤着看榜,也是真没有架子。虽然举人没有穷的,但可以安心等着传喜报的还真不多,大都要跑来亲自看看的。
“宝贝勒。”
胤祝看到这次打招呼的人,停下来跟他们说话:“诶,真巧啊,又遇见了。”
李绂:入场那天您都没有多看我们几眼吧,怎么就又了。
高中要笑道:“宝爷还记得咱们,是咱们的荣幸。”
胤祝说道:“咱们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自然是记得的。我知道他叫李绂,是江西省的解元郎。刚才我看到他名字了,第六名。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我把正榜基本上都看完了,正好告诉你有没有中,省的你们进去挤了。”
高中要受宠若惊,这可真不敢当。
“学生高中要,高高的高,高中的中,要是一定要中的要。”
胤祝:你挺幽默的,不过也看出来你爹是多想让你考上了。
胤祝想了想点头:“有这个名字,江西临川的,和解元郎一个地方是不是?你是第一百三十八名。”
高中要挺惊讶的,这位爷记性真好,那为什么传说中从外面回宫的宝贝勒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然后才想起来高兴,“中了,我终于中了,巨来兄,我中了。哈哈哈。多谢宝爷告知。”
因为高兴,话也多了:“学生挺好奇的,您怎么认识巨来兄的?”
“你们不会觉得咱们今天才是第二回遇见吧?那你们记性真差。去年在府学街,我被一个人拦住,正好看见你们跟几个人去府学。当时我还以为你们是府学的人呢,会试的时候才听见别人说李---巨来兄是江西省解元郎,还说巨来兄幼年家贫,为了找出外经商多时不归的兄长自己就带了几百个钱步行去找人。”
李绂:您记性是真的好。
高中要:您那么忙还有空关注这些小道消息呢。
巨来早年求学的时候,的确经常有人拿这件事明夸暗嘲,说是赞他勇毅有兄弟之情,其实是在嘲笑巨来兄家贫还有个经商的兄长。
这宝贝勒,不会也是嘲笑巨来兄的吧?
高中要正要打哈哈,李绂笑道:“都是早年的小事,不值一提。”
李绂幼年时期真介意过,长大后听见了都是付之一笑,现在他更是高中皇榜,那样的事提起来只会让他有种功成名就之后回视往昔的淡然。
胤祝说道:“怎么能是小事呢?现在的读书人像你这样有孔圣人等先贤风采的不多了,我还跟皇上说了呢,皇上说会读书的武人难得。”
李绂和高中要两脸“你是不是对孔圣人的先贤风采有什么误解?”表情。
不过李绂这下是受宠若惊了,同时还有些惶恐。
待人离开,高中要才用他有些发抖的声音道:“巨巨来兄,宝爷他是什么意思啊?”
跟皇上说了巨来兄早年的事迹,不会是要拉拢巨来兄为他效力吧。
这是很吓人的好不好,今年刚一开印被贬回老家的那王鸿绪,可都是正二品的尚书了,因为参与立储的事还不是说贬就被贬了。
他们才刚考上的这些小人物更不敢掺和了好不好。
“这可怎么办啊?”若是这宝爷有意拉拢,他们不答应或是装糊涂,也很容易被记一笔啊,“总不能找个借口回乡修养两年再来?可是你这么好的排名,若是耽误了,再回来不知会被忘到哪里。”
李绂还算平静,想了想说道:“明日我们去拜谢座师。”
胤祝不知道自己的话把人吓着了,走没多久又看见两个人。
赵熊诏赵鲤诏兄弟两个,他们站在道边,明显是特意等着胤祝的。
“宝爷。”两人行礼,赵鲤诏脑袋都没敢抬,唯恐胤祝能多注意他两眼。
胤祝挑挑眉:“恭喜赵大公子会元高中。”
赵熊诏额头的汗也下来了,看来这位是记住他了。
赵鲤诏听到【赵大公子】几个字,眼前就是一黑,想起来那天明晃晃觉得宝贝勒没见过世面自己,真是蠢极了。
赵熊诏笑道:“不负皇恩而已。那天舍弟不识宝爷大驾,多有得罪,今天我带他来向您郑重地道个歉。还请宝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胤祝阻止了他行礼的动作,“不用道歉,我这个人从来都不记仇。”
兄弟俩刚松口气,就听这位爷接着说:“一般有什么仇我当场就报了,隔夜容易睡不着,我没别的,从小身体不好我最爱惜身体。”
这话反过来说就是我爱惜身体所以不会想让自己被仇膈应的睡不着,所以我的仇不隔夜。
赵鲤诏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被报复,又开始瑟瑟发抖。
“宝爷,您要是不痛快,踹我两脚也可以。”
胤祝用一种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眼神看着他。
赵鲤诏:一时嘴快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胤祝想了想,理解了这人的脑回路:“你是不是觉得那天我打你脸,打得不够爽?”
赵鲤诏赶紧的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打人不打脸啊。
赵熊诏说道:“舍弟无状---”
“不用再说了,我没惦记着你们,不过我是记住你们了,以后你们都是容易引起我注意的人哦,想不让我注意你们别做过分的事别往我身边凑就可以了。我还有事,你们兄弟俩忙。”
说着就从一边走开了。
赵鲤诏摸了摸自己一边脸颊,“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赵鲤诏恨铁不成钢,说道:“过几天你就回老家,潜心学习一段时间再说吧。”
胤祝在去八哥家的路上看见很多敲锣打鼓吹喇叭的人,还站在路边跟着人探脑袋看了好一会儿。
那都是捷报高中的报子。
又是扔鞭炮又是锣鼓喇叭,比街上人家娶媳妇都热闹。
凌树一开始也跟着看热闹,无意间瞅见了自家爷满脸惆怅,瞬间不乐呵了,安慰道:“爷,您虽然永远没办法体会到高中的风光,但这些人进士老爷都是您看着考出来的。”
胤祝根本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看了凌树一眼:“凌树,是不是我没给过你压力,你的技能都退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