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姜静行想不通了, 到底是何原因阻挠了这门婚事,家世不菲,才干人品具佳, 还长相俊美, 按理来说,只要能满足这四条,都是不错的婚事。
除非.....姜静行又想到一点,她问道:“那人可是身份与你有碍?”
她这侄女, 不会是看上哪位皇子了吧。
在姜静行脸色略显凝重的注视下, 朴玲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很想叫春明过来, 然后逃回自己院子里去。
但不行,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掐着手心站起来, 缓步走在姜静行面前, 想要说什么, 却一直说不出来。
姜静行没有催她,言行逼迫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吐露心声,未免有些残忍了, 她只是用眼神鼓励她说出来。
朴玲的确被鼓励到了,小姑娘依旧张不开嘴,但行动却是十足的大胆。
她不管不顾地扑到姜静行怀里,伸手环住她的腰,颤声道:“姑父, 玲儿不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姑父娶了玲儿好不好?”
姜静行两眼茫然, 低头看向怀中小姑娘,愣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
所以说,她就是那位意中人!?
反应过来的姜静行瞬间绷直身体,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上次她有这种感觉,还是陆筠对她告白的时候。
姜静行倒吸一口凉气,不行,我得缓缓!
她手下动作轻柔,但态度强硬地推开怀里娇俏的少女,“你先起来。”
朴玲被推到一旁,紧张地捏着衣角,小脸通红,但还是用尽所有勇气与她对视。
姜静行被她羞答答的眼神看的蹙眉,知道要是自己处理不好,可能又是一场孽缘,而陆筠给她的教训已经足够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先问清楚小姑娘怎么想的,是害怕嫁给陌生人,所以一时冲动,还是真对她有男女之情。
姜静行踌躇,不知如何问出口。
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朴玲自己开口了。
她垂首落泪,哽咽道:“姑父,玲儿只喜欢你一人,我娘总说让我嫁得如意郎君,可那些男子与姑父相比,样样比不上姑父,又怎么能算如意呢。”
骤然得知真相,姜静行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怪我太优秀了!?
沉默一会儿,她快刀斩乱麻,漠然直言:“我不能娶你。”
朴玲脸色一白,眼泪顿时流的更凶。
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在亭中飘荡,远处等候的春明听出是自家小姐的声音,不禁面露焦急,想要过去看看,可碍于朴玲的吩咐,根本不敢冒然过去。
“小姐怎么哭了,难道是被国公爷训斥了?”春明自言自语。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红润的面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朴玲哭得让人心软,可姜静行堪称铁石心肠,势要掐断这点儿刚刚冒头的孽缘。
所以她不仅没柔声安抚,还趁机说教道:“你应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假,但也要与对方两情相悦才好。我是你姑父,虽不知你为何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但我对你无意。若是哪处惹你会错了意,也是看在你是月娘侄女的份儿上。”
“所以此事莫要再提,对你名声不好。”姜静行淡淡道。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凉亭,只留朴玲一人伤心哭着。
春明看到姜静行离开了,赶紧走出来,快步去寻自家小姐,谁知刚靠近,便见朴玲一人坐在凉亭里哭泣。
“小姐,你怎么哭了?”春明快步走到朴玲身边,递上手中锦帕,小心问道。
朴玲侧身躲开,她知道自己哭得狼狈,她也不想在丫鬟面前丢脸,可心底难以遏制的悲伤,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干脆仗着亭子偏远无人,放声大哭出来。
哭声传出凉亭,也传到了还未走远的姜静行耳中。
借着花木与夜色遮挡,姜静行站在亭子不远处,将凉亭中景象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没错过丫鬟走进去。
听着朴玲发泄般的哭声,她呼出一口气,心中稍安,转身向主院走去。
虽然刚才她话说的无情,但留一个告白被拒的小姑娘在水池旁边,她还真担心对方一时想不开,如今能哭出来就好,说明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时间长了,慢慢也就走出来了。
万幸两个人接触不多,就算朴玲对她有些爱慕之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但这件事还是提醒了姜静行一件事,她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等将来不得已暴露了,怕是要反噬自身。
还有她和陆执徐的感情,她今日的隐瞒,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随着两个人感情加深,身体上接触的机会也多了,这份隐患也会越来越大,以小皇子的聪明,日后难免察觉到什么异样。
她倒是可以像在泰安楼那几次一样,先找理由糊弄过去,可她也不能每次都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吧,次数多了,小皇子怀疑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办!
姜静行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小情郎太热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朴玲的哭声逐渐远离,姜静行伴着月色走回自己院子,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朝局不稳,皇子们争储的心思,已经算是摆到了明面上,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也随之多了起来。
靖国公府若想平安度过此次风波,同时确保日后,再无人能威胁到自己,最起码五年之内,她女人的身份不能暴露。
也许,她该减少和小皇子见面的次数,慢慢断了两个人的联系。
想到这,姜静行翻个了身,眼神清明幽深,毫无睡意。
不行,她舍不得。
或者,她也可以找个理由,慢慢把真相告诉小皇子。
反正他自己说过:阴阳交合只是世俗,与真情无碍。想来小皇子知道真相后,接受起来应当不难。
至于陆执徐不能接受怎么办,姜静行也不担心。
她毫无心里负担地想到,说句不好听的,两人都在一条船上,而小皇子向来能屈能伸的很,两个人最初在一起,本就有做交易的意味,所以即便怨恨她欺骗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况且以小皇子对她的情意,她不信他能轻易割舍,直接与她情断义绝,到时候她好好哄哄,说不定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了。
想到这,姜静行又翻了个身,睁眼盯着帷幔上的花纹出神,主要还是事情说清后,她也不用忍了。
想到陆执徐的青涩和嘴硬,她抬臂捂脸失笑:“小情郎哪里是用来看的。”
话音落下,屋里陷入沉默,姜静行躺在床上,保持着抬臂的动作不变,突然喟叹一声。
看来,她已经在武德帝和小皇子父子身上,做出抉择了。
*
翌日,天朗气清。
姜静行下朝回来,正好赶上府中午膳。
今日是赈灾钦差离京的日子,随着宫中圣旨传出,京都的百姓也知晓荆州遭了水灾,不过半日,便民意沸腾,各种猜测谣言传的满天飞。
主院偏厅,姜静行坐上主位,侍女在一旁小心布菜。
姜璇将一碗鲜肉蒸蛋摆到姜静行手边,也问起荆州水灾一事。
她小时候村里遭旱灾,也体会到过饿肚子的滋味,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让她至今难忘。
姜静行见她好奇,便将一些内情说与她听。
听完,姜璇面露愤然:“那些贪官污吏真的该杀,还有那康家,说是诗书传家,可做的这些事,真是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骂完那些贪官污吏,姜璇还是气愤:“也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多银钱作甚,真是贪心不足,也不怕遭了天谴,倒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
说到此处,姜璇一下子想不起合适的词,姜绾替她接上:“路有饿死骨。”
“正是。”姜璇颔首,摸摸侄女的发髻,也给她递了一碗蒸蛋。
布菜侍女躬身退下,厅里只余三人用膳。
姜静行听着姑侄二人痛斥那些人,不由得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声嗤笑惹来二人询问的视线。
姜静行用调羹戳了戳碗中蛋羹,感叹道:“是啊,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这问题问的好。
敛财是世家豪强的通病,越是枝繁叶茂,越是难以避免,即便当家人没这意思,也很很难避开,手下人的孝敬,有求之人的谢礼,还有遍布荆州周围郡县的生意,都是来钱的路子。
私盐的买卖虽然来钱快,可风险也高,若是小买卖,又不值得冒险,若是做大了,又容易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所以买卖私盐,世家大族很少亲自下场去做。
康家扎根荆州近百年,一向行事谨慎,这也是武德帝,一直没对三大世家动手的缘由。
可这一次,荆州水灾闹得这么大,一半要归功于当地官吏的隐瞒,按理来说,今年雨水频繁,各地水灾不少,荆州有水灾上报就是。
如果说他们瞒着,是怕被武德帝认为治理不当,那也说不通。
这是天灾,武德帝不是个昏庸的皇帝,不会因为天灾将官员砍了。所以,他们隐瞒什么呢?
从剧情里看,康家想要隐藏的,正是康家买卖私盐,甚至倒卖官盐一事。
姜璇推推她的手臂:“兄长怎么不说话。”
姜静行低头舀起一勺蛋羹,感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银子吗,自然是手里越多越好。”
闻言,姜璇认可地点点头:“话是这样说不假,不过这样造孽的事,听来便让人心生不忍,咱们府上也许久未做善事了,不如下月在城外摆个摊子,施粥送药几日吧。”
“你拿主意便好。”做善事,姜静行自无不可。
姜绾也应好:“下月十五便是表姐及笄的日子,府上施粥几日,也算是为表姐积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