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梦岚是个很积极的人。
虽然她是来乡下避祸的,但并没有因此而摆烂,而是积极的参加着每一项活动。
她跟着村民一起除草,种菜,跟着知青上山摘蘑菇,晒野菜。
夏日白天长,晚上吃了晚餐太阳都不会落山。于梦岚还会组织知青们点起篝火,让二周兄弟打个快板,自己唱歌红歌。
不少村民都去围观,偶尔也参与一下,让知青点变得热热闹闹的,就连之前朱正民造成的恶感都在逐渐被改善。
白清霖一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儿在书里竟然满眼满心都是朱正民那个渣男,就觉得扼腕。还好这次没有。
苏琦不是个坏人,虽然有些势利,有些自私,但都是人之本性。而且在于梦岚的带动下,就连他都变得积极起来了。
没有太大改变的仍旧是朱正民和徐江南。
朱正民对于梦岚压根不搭理他这件事简直不可置信,对于她竟然会跟苏琦走得近这件事更是耿耿于心。
偶尔苏琦被于梦岚带着唱两首电影里的歌,他甚至还痛批这是靡靡之音,是要被举报,要被开大会的。
只是这种态度让于梦岚更加不喜欢他,别说还听了他那么多八卦,每每见了都绕着走,生怕被这个人粘上一身晦气。
陆向阳曾经跟白清霖分析过于梦岚这个女知青,说她并不是真正的一个十分积极阳光的人,但是她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拿出什么态度。
“这个女同志相当聪明。”陆向阳给出结论。
不过再怎么聪明,跟白清霖也没有任何事。他基本上是不参与知青点活动的,甚至在知青点频繁喊他过去玩之后,为了委婉拒绝,干脆就留在陆家跟陆奶奶打叶子牌,等天色昏暗了才回去。
几次之后,于梦岚也知道白清霖这个小孩儿“腼腆内向,不喜欢热闹”,自然就不去打扰他了。
白清霖落的清净,跟陆向阳去了一趟县里出清了一下牲畜存货之后,就乖乖的待在家里,等着去出差的那天。
这个年代管的很严格,尤其是对知青。因为生怕知青偷摸跑回去造成麻烦,所以给知青开请假的介绍信都是谨慎又谨慎的。
去镇里,可以。去县城,那就得说明情况。若是更远的地方,要么当地出接收信,要么这边有正式单位或者人作保。
否则白清霖攒够了钱,早就请假出去外面走走看看了,哪里至于困在这个小地方。
七月初,因为刚下过一场雨,天气还算凉快。
白清霖和陆向阳提前一天去了镇上,然后坐公交到县城。服装厂李厂长申请了公交车,这次出差的有四个人,白清霖陆向阳两个,还有孟设计和厂里一个女技术员。
说是技术员,其实是个打板的师傅,姓杨,四十来岁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出差,几乎每次去参加这种会,都是她跟着孟设计一起的。
小车开了俩小时把他们送到市里,距离开车还有六个多小时,他们完全可以在市里吃个饭,打包一些食物,然后再去火车站等发车。
杨技术员买了些点心,对陆向阳他们道:“得买点儿能放得住的,馒头包子这些不行,越往南越热,放一宿就都馊了。”
陆向阳他们自然听话,买了点儿饼干桃酥,包里还装了些棒子面大饼子。饼子比较干,能稍微多放两天。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玻璃瓶的咸菜了,这是陆奶奶亲手炒的,里面放了肉丁和花生,还有辣椒碎。吃起来又香又辣,特别下饭。
其实他们有空间,随时都有热乎的饭吃。但出门在外身边处处都是人,从空间拿东西并不方便。
杨技术员他们还带了黄瓜西红柿这种解渴的蔬菜,满满一大包,跟搬家过日子似的。
一开始白清霖不太理解,但等上了车就有些明白了。
服装厂盈利,给他们买的车票也没有抠门,买了卧铺。火车要开两天三夜到燕城,从燕城倒车又是两天到沪市,然后才能买到去广城的火车票。
这一路都联系了人,只要他们下车就有人接去招待所,拿了换乘车票休息一宿再上车,不至于太累。
幸亏是卧铺。
白清霖已经对自己从燕城怎么坐车到东北这件事没有太多印象了,火车里他还没出现呢,那些辛苦也不是自己受的。但这次在火车上让他大开眼界。
绿皮硬座车很慢,是个站就停,大家买了票上面没有座位号,有座就座,没座就随便找个地方,铺上报纸也能休息。
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行李架上,座位下面,车所里,都是人。不止有人,还有牲畜家禽。
这时候出门明明管得很严,但坐火车的仍旧很多。
白清霖想了半天,觉得跟车次数量有关。
毕竟从他们那个市到燕城的火车也不是每天都有,都是隔三五天才会有一趟。很多走亲戚访朋友出差办事的都得挤这么一趟火车。再加上走道上的鸡鸭笼子和拴在座位下面的羊,整个车厢都热闹的令人恐惧。
卧铺这边人倒是不算多,他们买了两个下铺两个中铺。
孟设计和杨技术员是女同志,岁数也大,就住下铺。白清霖跟陆向阳住中铺。而且两个女同志住下铺还有个好处,这车上会有人来换铺。
多少年过去了,后世有人买上铺然后想要占便宜换下铺,这个人人讲究“道德”的年代,照样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能买到卧铺的都是有关系的人,但照样会有人买个便宜上铺,然后倚老卖老的去找好欺负的换下铺去。
白清霖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这个铺位间买了上铺的那个老太太带着个孙子,挨个卧铺的看。见他们这边下铺都是女同志,也有个岁数大的,而且还有俩男同志,四个人是一伙儿,她就不好张这个嘴。
但是隔壁下铺住的是小姑娘,那老太太就开始起了自己的表演。
一个不尊老爱幼,把小姑娘气哭了,只能拎着行李来到这边,流着眼泪把行李放到了上铺上。
这小姑娘岁数不大,看着也是个女知青的样子,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眼镜,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白清霖有些心软,小声道:“同志,要不你住中铺?我去住上铺吧。”
让一个女孩子在他们俩大老爷们身边上上下下的爬,也实在太不方便了。更何况这个女同志还穿了裙子,那裙子还是他设计的!!
“谢谢你,小同志。”小姑娘一看还是好人多,很快擦干净眼泪,声音细细小小的,“我,我是这边插队的女知青,不过这次是回老家,那边给我找了工作。同志你呢?”
“我是出差。”说出这四个字,白清霖竟然有一种十分气壮的感觉。
听听,出差!
普通人能有出差的机会吗??一听就特别高大上好不好!
“你有工作了啊,真好。但是听口音你不像这边本地的啊。”有了人安慰,小姑娘委屈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她又把行李拿下来,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包西红柿,“给你们吃,还有,谢谢你,小同志。”
“我们带了。”白清霖给她介绍,“这是咱们县服装厂的孟设计师,这是杨技术员。我和陆大哥是帮她们拎包的。”
四个人都说好了,出去对外就这样说。否则没办法解释设计师为啥是个知青,还岁数这么小,实在太麻烦。
“县里那个为民服装厂?”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们看我这个裙子,就是咱们服装厂出的,今年夏天才刚开始卖,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件呢。”
这条裙子就是比较清透飘扬的衬衣拼接裙,很受年轻女孩喜欢。另一款用劳动布设计的五分袖直筒裙则是比较受已婚或者工作的女同志们欢迎。
因为穿在身上看着十分干练,有劳动人民的气息。
有了服装厂作为话题,小姑娘很快就融入进来,跟孟设计和杨技术员聊的十分投机。
白清霖深藏功与名,坐在陆向阳身边啃西红柿。
绿皮车晃晃悠悠的又慢又吵,绿皮车厢那边更是吵闹,听说里面还进了小偷,乘警来回车厢走动检查。
光车票和介绍信,这一路不知道掏出来多少次,有的时候半夜都不带消停的,说是有人拐子。
人拐子可真是个久禁不衰令人憎恨的“职业”,不过那几个人拐子碰见了硬茬,听乘警唠嗑,说是他们忽悠一个女知青,下车非要带那个女知青下去,说这是儿媳妇,又吵又闹的。结果谁知道女知青有两下子,咔咔就摁住了俩拐子,另外两个见状连忙逃跑,然后被热心的人民群众抓了。
白清霖满腹唏嘘,下车的时候牢牢地抓住了陆向阳的胳膊,生怕自己也遇到人拐子。
陆向阳觉得又好笑又警惕,也搂着白清霖的肩膀。
毕竟人拐子不止是拐妇女儿童,一些未经过市面的男同志也是他们的目标,只要被带下车就基本上完蛋了,说介绍工作,去了就是黑煤窑,能不能救出来可就非常难料了。
来接人的是燕城一个百货大楼的什么科主任,他们也是跟为民服装厂下了大订单的,毕竟那些裙子可太好卖了,基本上一上架就被清空。
这让百货大楼专门给为民服装厂的衣服增加了柜台和售货员,一天几百件的卖,那叫一个热闹。
燕城正热,明晃晃的太阳晒得人都睁不开眼,不过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穿着新式一群的女同志,头上还带了新式头花,看的白清霖那叫一个满意。
孟设计师也十分满意,她还专门申请了相机,见状连忙拿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之前跟他们住在一个卧铺间的女知青也跟着下了车,她就是燕城人,下乡期间和未婚夫书信来往,未婚夫家里帮她找了工作,开了介绍信,现在算是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