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学你而已，难受了吗？
    慕容景站在月洞门口望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
    今日他本不该来的，可是因为琼华妹妹信中的内容，他还是来了。
    如果不来，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了吧。
    按说心心念念多年，终于再次看到她跳舞，他应该更加心动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记忆中惊艳的舞姿此刻再看，却似乎激不起心中太多波澜。
    反倒是，反倒是……
    他的目光忍不住偏向席上某处，明明只有背影，却好像比台上身轻如燕的少女更加吸引他注意。
    她过得好吗？
    有没有想家，有没有想……他。
    太子对她好不好，有没有欺负她？
    明明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梦境只是梦境，可直到如今再次见重逢，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她。
    桑桑，桑桑……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却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
    -
    秦苏隐隐感觉到有一道过分强烈的视线在看自己，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去。
    “怎么了？”
    楚疆察觉到她的动作，跟着看去。
    身后除了忙碌的下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她对他轻轻一笑，应该只是错觉吧。
    两人说话时，台上的舞恰好结束，秦琼华气喘微微，维持着最后的动作，等待太子殿下的点评。
    其余人没有说话，似乎也在等待。
    楚疆却好像没有发现，一心只在身边人身上，直到被秦苏轻扯衣袖提醒，才有些不耐烦地抬头：“跳的不错？”
    秦琼华心头一喜便要谢恩，然后就听到男人慵懒薄凉的下一句话：“既然你喜欢，就让她再跳一支吧。”
    席上的人面色微变，这话说的，是直接将大小姐当成舞姬在使唤了。
    秦苏也有些诧异，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毕竟姐姐……”
    “有什么不好的。”
    楚疆抬眸看过去：“还是说，孤的话不管用了？”
    秦琼华脸色苍白站在台上，身上单薄的舞衣本就抵不住寒风，却也不及男人这一句话来得心凉。
    她盈盈的目光望着台下身份尊贵的男子，摇摇欲坠的样子惹人心疼。
    她可以为太子舞，却不愿意成为太子哄女人的工具，甚至那个女人还是自小被她踩在脚下的庶妹。
    因为秦琼华的没反应，现场的气氛逐渐有些尴尬了。
    秦如松眉头一皱，就要出来打圆场，就见太子殿下忽然一笑，开口说：“据说在烙红的铁板上跳舞，舞姿更轻盈优美，这么冷的天，倒是适合。”
    周围听清这话的人脸上都跟着一变，这什么意思？
    要大小姐去烙铁上跳舞？
    这是跳舞吗？
    这是要她的命啊！
    若不是知道来的是太子，大家还以为是那位残暴不仁的七皇子来了。
    秦如松最先回神，笑着道：“殿下误会了，小女只是太激动了，一时没有听清殿下的话。”
    说着对奏乐的乐师道：“继续。”
    目光看向秦琼华：“琼儿，没听到殿下的话吗？既然殿下和娘娘喜欢，那就是你的荣幸，继续吧。”
    秦琼华浑身已经有些冰凉，她知道父亲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可是，可是……
    她忍不住还是看向太子的方向，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准备了这么久，还是失败了吗？
    秦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高高在上的嫡姐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好像整颗心都被掏走了一般。
    她轻轻笑了一下，对楚疆道：“既然姐姐不喜欢，便不要为难她了吧。跳舞而已，不看也可以的。”
    楚疆眉眼微沉，握着少女的手微微收紧，却不是听小姑娘的话放过某人，而是看向秦如松：“秦相觉得呢？孤说的话，是不是没用？”
    好大一口锅啊！
    秦如松差点没被砸死过去。
    太子殿下说的话都没用，那谁有用？
    “殿下言重了！您的话怎么会没用。”
    明明是大雪天气，他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说着对台上僵持不动的少女道：“琼儿，还要爹爹上去请你吗？”
    一旁伴舞的舞姬也靠近过去，轻轻扯了扯秦琼华的手臂让她回神。
    秦琼华的脸明明已经冰冷，现在却烫得可怕，仿佛她的尊严也随着父亲的话被撕下，丢到了地上。
    她对上秦苏的眼睛，少女明明依旧是那副温柔单纯的模样，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厌恶恶心。
    “女儿，跳。”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当奏乐再次响起时，眼角似乎有一滴泪顺着落下。
    秦苏冷眼看着，有时候觉得挺有趣的。
    原著中，类似这样当众羞辱女主的剧情可不少啊，怎么随便换到女配身上她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她转头看向楚疆，语气有些自责：“我是不是做错了？姐姐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少女说话时，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楚疆顿时心生怜惜，恨不得将人抱入怀中哄：“她难过什么？她往日欺负你的时候，没见她难过。”
    他伸出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女娇嫩的眼尾：“这样还为她担心，你就是太善良了。”
    秦苏差点没笑出来，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神却又带着浅浅的忧伤：“没关系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么……
    楚疆的手忍不住收紧，再看向台上努力起舞的少女时，却化作深深的冷意。
    没关系，我记得便好。
    秦琼华原本沉浸在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却在无意间对上男人投来的视线。
    她心头一跳，原本惆怅忧郁的心情好像忽然又变得激动起来。
    就在她努力想要夺回男人的关注时，却看到台下的人忽然起身，就这么离开了……
    “啊——”
    她注意力分散，一个不小心，就这么摔倒在了台上。
    可即便如此，那两人也只是相拥而去，连头也没回，独留她在台上，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
    “回去吗？”
    楚疆想要带着桑桑离开了，这个地方真的很烦。
    秦苏听到了后面闹腾的动静，猜测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她也没有回头。就是这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才更加气人。
    听到暴君的话，她刚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不，我想去偏院看看。”
    楚疆想说“偏院有什么好看的”，却在对上少女的眼神时，忽然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喉结动了动，原本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两人说着离开，没注意到边上有人听到这话时脚步一顿，飞快换了方向。
    -
    大小姐在宴会上出丑丢人的事很快传到了张氏耳中。
    她不喜欢秦苏，更不愿意为了秦如松虚以委蛇，所以和之前一样装病没有去参加宴会。
    而太子明显也不在意她，所以她没去，也没人打扰。
    可是现在……
    “她怎么样？有找大夫过去吗？”
    即便对这个女儿再失望，听到她出事，她还是忍不住关心。
    “没，大小姐她……”下人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不知为何，张氏心头一沉，有了不安的感觉……
    -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除了嫁人，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秦苏和许姨娘搬走后，偏院便没有人住了。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秦如松还是让管家定期打扫，不至于彻底落败。
    不过因为这两日大雪，整个院中都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站在院子里，和记忆中的画面不太对得上。
    楚疆一直站在秦苏身边，握着她的手，一句话没说，却仍有很强的存在感。
    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我一直都在”。
    秦苏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手指着对面：“那次，如果我没有跑过去，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认识。”
    楚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却因为她这一句话猛缩了一下。
    他不敢去想，若他们没有相遇，如今的他会有多么孤单。
    “不会的。”
    他揽着着少女的手臂跟着收紧，这话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啦，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秦苏拉着他的手道。
    楚疆不太想过去，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然后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好亲近。
    而隔壁，因为主人的离开，此刻早已人去楼空，一点都不符合他的需求。
    不过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自然……
    “想去就去。”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墙边走去。
    -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景原本都已经要离开了，却忽然被秦琼华的人拦住，让他来偏院等她。
    他不想来的。
    可是一想到这里是桑桑住过的地方，他就怎么都移不动脚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来了。
    明知道这里再不可能见到那个人，他还是来了。
    也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他来的时间，正好和秦苏二人错开。
    他站在院外没有进去，和以前无数次一样站在门口，丁丁地看着微开的院门。
    仿佛只要他不去敲门，桑桑就还在里面，一直没有离开……
    明明她最开始喜欢的，是他啊。
    秦琼华不说十分了解慕容景，但七八分还是有的。
    特别是看到他对着偏院露出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明嘴上说着喜欢她，可是每次见面，他提得最多的却还是秦桑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遇到的那个跳舞的小女孩是谁吗？”
    这一句话稍稍让慕容景从情绪中抽身，他拧眉看向秦琼华，以为她又和以前一样想用这件事来利用自己，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不就是你吗？当年相府学舞的女孩，只有你一人。”
    秦琼华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熟悉的亲昵。
    可惜男人的眼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冷漠，就算她站直他面前，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当然不是。小时候母亲让家里的女儿学舞，其他妹妹不是没有出生，就是太小了吃不下练舞的苦，只有我和三妹妹年龄合适，坚持了下来。”
    少女平平淡淡的一段话，却让慕容景心头猛然一跳。
    他慌了。
    她看出来了。
    秦琼华勾唇笑了一下，眼神在此刻格外的尖锐冰冷，语带讥讽：“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我才是嫡女，我才是被师父专门教导的那个，可她却比我跳的更好，就连请来的师傅私下都夸她有天赋，是天生学舞的料。不过可惜，”
    她收回视线：“母亲不喜。没过几日，许姨娘生病了，她就再也没来了。从那之后，相府就只有我一人学舞了。”
    慕容景的心已经开始慌了，他却强迫自己镇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琼华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刚好她最后一次跳舞，就是你第一次来相府做客那天。你说，巧不巧啊。”
    “轰——”
    慕容景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踉跄一下，差点要摔倒。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这些年做的又算什么？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是故意这样说是为了气我。”
    他目光猩红，眼神凶狠地瞪着面前的少女：“因为你想要嫁给太子，却被桑桑枪先了，所以你嫉恨她，故意这样说……”
    “我从来没有在竹林中跳过舞。”
    秦琼华只用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幻想：“那个让你情窦初开，让你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小女孩，一直都是她。”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刀子在他心上划上血淋淋的一道：“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第一次见她就觉得欢喜，想要照顾她。对我好，却是在得知我是‘跳舞’的那人之后。因为……”
    她上前一步，男人却好像收到惊吓般往后退一步：“你喜欢的，一直是她，从来都是她。就算误会别人是她，可是你还是在意她。”
    “慕容景，你喜欢的一直是秦桑桑。而她，从小到大，也喜欢你。”
    当女子清晰笃定的话语传入耳中，秦苏才知道这破院子的隔音效果有多么糟糕。
    她没有动，因为边上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快把她灼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