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林斯就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价。
    伴随着白额高脚蛛巨大的咀嚼声，越来越多的实验体聚集过来。
    它们还不敢出现在灯光照耀的地方，但是边缘处汇集的红色眼睛却像是密密麻麻的火星子一样亮了起来。
    “哟, 都想吃牛肉干呢。”
    一开始, 林斯是抱着炸了彻帕岛的心思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取得白校长的信任。那老东西如果不在军用飞行器上安装定位的东西，他就不信林。
    但现在，他不是很想摧毁这个地方了。
    这些实验体并没有做错什么。
    它们才是无辜的产物。
    更何况……
    林斯翻看了未删掉的记录, 部分的实验体并不是从虫卵开始改造，而是儿童乃至青年雌虫。
    它们中的部分，还保留着神智。
    只是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 让它们的智商都停留在儿童时期。
    被他嘲讽过的白额高脚蛛, 智商已经算是其中的翘楚了。
    两根牛肉干加一条烤鱿鱼, 它已经完全向林斯屈服了。
    不过它的编号挺好玩的, a250。
    正因为和阿什利的编号离得很近, 所以它才记得阿什利。
    “你还会回来吗？”
    a250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斯后面, 它体型极大, 八只步足落地时身高超过四米, 所以当然看不见林斯在哪里。
    好在它能感受到林斯走动时特殊的韵律，还能分清楚他在哪里。
    在它身后, 还密密麻麻跟着数十只巨大的蛛型实验体。
    “会。”林斯拍了拍它的步足，“离我远点, 好腥。”
    “嘤！”它刚刚下去给林斯抓鱼的时候林斯可不是这个态度。
    “好好演戏。”林斯提醒a250。
    “好！”
    它发出尖锐的叫声，后面的蛛型实验体也跟着发出可怖的声音。
    林斯撕碎身上的衣服, 快步朝着军用飞行器奔跑。
    不远处, 成群结队的蜘蛛像是压境的大军，浩浩荡荡向他席卷而来。
    而阿什利只身站在他身后, 像是一柄锋利的刀。
    ——
    “没有心脏。”林斯前去交差，他语气并不好：“彻帕岛简直就是地狱！我差点死在里面！”
    “所以我给了你武器，孩子。”白校长安抚他，“阿什利是最忠诚的刀。”
    “你监视我？”
    “如果我要监视你，就不会告诉你了。放轻松，是飞行器的记录仪。”
    “下一步你要怎么办？”林斯问道，他指尖下意识地在桌面敲击，比之前见面时焦灼了不少，“它应该很快就发生！”
    白校长很遗憾没有拿到‘山迪’的心脏，不过他早已做好了另一套预案。
    “相信你看到的未来，我们会有办法的。”
    白校长再次出言安抚，他闪着精光的眼睛藏在耷拉的眼皮后面。
    ——
    “林斯，我的成年礼要开始了，你一定要来！”
    这一天，林斯收到了莱特安的视频电话。
    “叫你回到主星就联系我啦！你是不是忘记了！”
    视频中的莱特安撅着嘴，天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怎么会？”林斯无奈地笑了笑，“我在胡佛卡星。您想要什么礼物？”
    “胡佛卡星？你跑那里去干嘛？”
    “算是假期实习。”
    “好吧，原谅你了。不用带礼物，你过来就行！”他托着腮，“我雌父这次邀请了好多虫，军队的，学校的，好像整个a班的虫都会来……真烦虫！说着是给我过成年礼，其实就是大型相亲会。”
    “哎，好在可以看见你，不然我得无聊死。”
    “整个a班？”林斯挑眉。
    “是咯，你们学校a级以上的雌虫都要来……上次在c-267星球上，我不是举行了小型庆功宴吗？我雌父说向他提出联姻的家族剧增。”
    莱特安天蓝色的眼睛看着林斯，他咬咬唇：“但是我都拒绝了。”
    这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表情，让林斯心头一激灵。
    他准备向莱特安坦白，就见莱特安飞快地朝他挥挥手：“我还有事，先挂断了。”
    很快，就到了莱特安成年礼那一天。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晚宴的会场金碧辉煌，宛若一座漂浮在山顶的宫殿。
    为了防止因雌虫过多而引起暴动，机甲和飞行器都被要求停在很远的地方，由奥古斯汀家族统一安排飞行器进行摆渡。
    一队荷枪实弹的军雌中间，林斯遥遥望见了佩德教官，他今天明显是修整了一番，乱糟糟的头发此刻被剃成板寸，终于有了军雌的模样。
    思及原因，林斯有些想笑。
    但是他忍住了。
    戴着面罩的佩德教官狠狠地瞪了过来。
    林斯经过三次安检才见到尚在梳妆的莱特安。
    “抱歉查得那么严。”莱特安有些失落，“雌父在首都查到了反叛军的踪迹。”
    “帝国这么好，为什么他们还想回到旧帝国，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时代。”
    “因为权力总是迷虫的。”林斯低声说。
    莱特安明显情绪不高：“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我本来想取消，但是雌父坚持继续举行。”
    “奥古斯汀并不怕事。他总是这样……”
    “不说这个了。咦，你的朋友没来吗？就是那个阿什利……”
    林斯轻咳一声。
    “阿什利很腼腆。但他会在暗处守护您的安全。”林斯道，“别担心。”
    “本来我还挺怕他的，现在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莱特安笑了，他身上有一股极其甜蜜的草莓蛋糕的香气，就像他的笑容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斯新长出来的触须，草莓小蛋糕的香味越发清晰起来。
    这也让他想起了拉练中发生的事情。
    “莱特安，你刚才吃了小蛋糕吗？”林斯笑道，小酒窝若隐若现，“草莓的？”
    “哦不是，那是我的信息素……味道又变大了吗？该死，医生说这个阶段会很快过去的！但我破茧都三个月了！”
    破茧……这倒是林斯第一次听这个词，或许莱特安是一只蝴蝶？蛾子？
    不过他倒是没问，用脚趾想也知道，调侃雄虫的虫种一定会比调侃雌虫的来得更刑。
    “这三个月采集的信息素比有些雄虫三年产生的都多！”莱特安嘟着嘴，他突然回想起离开c-267星时发生的事。
    他好像、貌似、大概率提供了一瓶雄虫信息素。
    而林斯的雄虫照还在他房间里呢！
    “哎呀，我得先去吃颗抑制剂，待会儿就要招待客虫了！”他猛地站起来，“林斯，希望你玩得愉快哦！”
    宾客陆续到来，作为主人公的莱特安很快忙碌起来。
    林斯站在三楼，凭栏俯视。
    音乐声转向舒缓，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洒下柔和的光芒，莱特安站在舞池中央，看起来光彩照人。
    他繁复而华丽的礼服在一次次旋转中绽开，闪烁的珠宝与灯光交相辉映，在众多高大的雌虫中他像是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舞池之外，除了低声交谈的宾客，穿梭的侍者，还有众多伪装成宾客的军雌。
    一只雌虫敏锐地抬头，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眉心刻着一道深刻的竖纹。
    乔治奥古斯汀，莱特安的雌父。
    林斯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叉起小蛋糕上红彤彤的草莓。
    反叛军……到底多久出现呢？
    晚会接近尾声，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一支又一支的舞让莱特安的脸变得红扑扑的，最后一支舞他邀请了林斯。
    莱特安的手搭在林斯肩膀，随着音乐的切入，二人滑入舞池。
    状况就是在这时突然发生的。
    旋转期间，林斯感觉手中的腰肢猛地瘫软下去，而莱特安的脸颊烫得惊人。
    莱特安的信息素猛地爆发，浓郁的草莓蛋糕气息扑面而来，简直就像是掉进了蛋糕里。
    甜腻的香气变得格外浓稠，林斯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后颈也变得滚烫。
    如果他更关注雄虫的生理知识，他就能知道这是雄虫进入破茧期的前兆。
    可惜林斯宁愿去看虫种百科全书。
    布料撕裂的声音猛地响起，林斯环顾四周，就看见数双返祖化后的复眼。
    在突然爆发的信息素下，尚且保持理智的亚雌急忙通知守在外面的护卫，然而大厅中的信息素浓度已经足够让剩余的雌虫发狂。
    右侧的雌虫率先扑向莱特安，他浑身遍布着棕黑色的硬壳虫甲，还带点棕红的偏光。
    无意冒犯，但是那个颜色让林斯想到蟑螂。
    “你没怀孕吧？”
    林斯问道。
    硬壳雌虫已经无暇理会他的问题，不管不顾地撞了过来。
    林斯弹射出蛛丝，单手揽着莱特安一跃而起。
    这里的雌虫是来和莱特安相亲的=未婚=没怀孕。
    没怀孕的蟑螂好像不会飞……吧？
    然而事实告诉他，这是个误区。
    尽管蟑螂的翅膀已经退化，但是进入繁殖期的它们是会飞的。
    林斯一脚踹上他的肩膀。
    蟑螂被他踹落了，但是更多的有翅雌虫都起飞了。
    返祖化后的翅翼接连张开，就像是一万只蝗虫挤在一个小罐子里。
    水晶灯柱被撞断，无数璀璨的水晶坠落在地。
    舞会中的光霎时黯淡。
    林斯抱着已经昏迷的莱特安，极速奔跑在曲折的走廊中。
    两个小时前，他还检查过这边的玻璃，思考反叛军是否会破窗而入。
    然而事实上，早在发出请柬时，财大气粗的奥古斯汀家族就已经全部更换了此处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