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林朝阳配合李翰祥完成了《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的剧本。
期间两人没少为剧本的内容发生争执,李翰祥被林朝阳磨的彻底没了脾气,林朝阳也迁就他改动了剧本不少内容。
说到底,两人都是为了创作出更加优秀的剧本。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也在这样的争吵声中培养出了感情,变成了莫逆之交。
剧本定稿,林朝阳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后续可能在剧组筹备阶段和拍摄阶段简单参与一下。
剧本定稿这天,李翰祥专门请林朝阳在燕京饭店七楼的谭家菜吃了顿饭。
谭家菜起源于清末官僚谭宗浚的家传筵席,中国最著名的官府菜之一,建国后被伍豪同志邀请加入了燕京饭店的餐饮体系,用来接待外宾,展示博大精深的中华美食文化。
李翰祥请客吃饭,不仅有合拍公司的史宽和赵伟作陪,连电影局副局长丁桥也来了。
上面对于李翰祥在内地拍电影这件事很重视,从1978年李翰祥透露过这个念头之后,政府方面的官员就没少跟李翰祥接触。
丁桥作为电影局副局长,一直都是李翰祥与政府部门沟通的重要渠道。
他今天是听说了电影剧本定稿,特地来向李翰祥表示祝贺的。
来来回回两年时间,拍摄题材几经变幻,如今剧本总算是定了下来,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席间丁桥跟李翰祥聊起电影投资的事,之前文化部给李翰祥找的两个制片厂都因为自身原因无力投资这么大规模的电影,合拍公司倒是会出一部分投资,但他们只能出一小部分,更重要的作用是牵线搭桥。
现在电影资金尚未解决,对于合拍双方来说这始终是個大问题。
“现在剧本已经搞定,休整几天,我就去濠江。”
李翰祥也想尽快解决投资问题,为了这部电影,他折腾了两三年,可以说是历尽艰辛,何尝不希望能够快点把电影拍出来?
“那我就在此预祝李导濠江之行一切顺利!”丁桥说道。
晚宴最后,李翰祥拉住了林朝阳,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跟人合作,得收收你这股傲气。编剧就是编剧,哪能连导演的家都当啊……”
剧本我写的,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朝阳不好反驳李翰祥,只能内心吐槽。
“你这个人啊,才华是有的,不过傲气太重了,也就是碰上我这种脾气好的导演……”
你脾气好?
这么大岁数了,对自己还没有个清晰的认知。
林朝阳见李翰祥越说越起劲,忍不住想打击打击他:“你啊,以前习惯了拍风月片,要拍正统的历史片得转换转换观念,得有格局!”
听着他的话,李翰祥不乐意了,“我怎么没格局了?”
“你有格局,就盯着男欢女爱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有格局,专门改那些宫闱秘史的戏?”
李翰祥被林朝阳怼的恼羞成怒,“伱一个编剧,懂什么剧本?”
“我不懂你懂?”
“你……”
眼见两人吵了起来,丁桥立马就想起身劝阻,却被史宽拉住。
“没事,让他们吵吧,吵完就好了。”
这段时间他早已习惯两人这种相处风格了,看着是火星撞地球,实际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巴掌拍不响。
宴会结束,丁桥要离开,林朝阳也从酒店退房了,李翰祥送二人下楼。
丁桥走后,李翰祥看向林朝阳,回想之前半个月的相处,神色间略显惆怅。
“朝阳,等下回回来,再请你喝酒!”
“你又不能喝。”林朝阳幽幽的说了一句。
李翰祥瞪着林朝阳,你小子是真能煞风景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心脏有问题,不能喝酒。
“对了,稿费想着给我结了。”林朝阳又补充了一句。
李翰祥的好心情,被他两句话毁于一旦,满脸烦躁,恶狠狠的推搡道:“走走走!赶紧走!”
林朝阳被他推着,还不忘叮嘱,“千万别忘了!”
“滚!”
李翰祥真怕他再不把这小子撵走,会忍不住动手。
林朝阳被他赶出去几步,回头朝李翰祥挥了挥手。
“走了,老李!”
李翰祥脸上的恼怒化为无奈的笑容,这小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回到家中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林朝阳正常上班。
时隔半个多月,他再次出现在图书馆,引来了借书处同事们的调侃。
算上这次,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请长假了,上次是给谢靳导演改剧本。
这要是放在后世给资本家打工,林朝阳这情况早被开除了。
眼下刚到11月份,秋末冬初,燕大校园正经历着从橙黄橘绿的艳丽到落叶萧萧的凄切,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图书馆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林朝阳守在书库里,时不时就得起身去按图索骥,给楼下借书的学生们找书。
下午的时光图书馆里清净了不少,林朝阳捡起了之前为了写剧本而停下的新小说的创作。
一下午时间一晃而过,下了班林朝阳骑上自行车来到朗润湖公寓,今天是周六。
进了门,林朝阳便瞧见朱光遣坐在那里跟陶父有说有笑,今天老头儿好像格外意气风发。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完成了一项大工程。
早在嗡嗡嗡之前,朱光遣便一直潜心翻译西方美学经典著作。嗡嗡嗡前,他正在译最难啃的黑格尔三卷本《美学》,但却无奈中断。
78年之后,身上没了枷锁,他再次捡起《美学》的翻译工作,直到最近他终于将这部鸿篇巨作翻译完成,将译稿交给了燕京大学出版社。
以朱光遣的年纪,完成这样一部著作的翻译工作,当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而且林朝阳也很清楚,在即将开始的八十年代,中国文化界将会掀起一股关于美学的新浪潮,而耄耋之年的朱光遣作为当代美学的领军人物,也在这个时期备受推崇。
吃饭的时候,陶父问起林朝阳父母什么时候来燕京。
林朝阳说道:“还得几天,他们老两口不放心家里,得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之后再来。”
陶父微微颔首,说道:“到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
“好。”
晚饭后,陶母拉着陶玉墨叮嘱道:“过几天你姐夫父母就要过来了,你就别在那边住了。”
陶玉墨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知道了。”
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陶玉书告诉林朝阳,说明天要请章德宁吃饭。
最近半年,陶玉书连续在《燕京文学》上发了两篇评论文章,章德宁就是她的责编。
因为要请客,第二天一大早林朝阳便出门买菜,也没忘把陶玉墨这个小力巴儿给捎上。
大早上陶玉墨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被林朝阳薅起来,满心怨念。
买完了菜回来冻得哆哆嗦嗦,一个劲儿的抱怨天气太冷。
陶玉书忍不住嘲讽道:“吃了一身膘,你还能冷?”
听着姐姐的话,陶玉墨敢怒不敢言。
最近这半年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林朝阳家里,她在华侨公寓住的如鱼得水,房子的硬件条件就不说了。
林朝阳夫妻俩家里人口少,收入又高,在吃的方面从来不吝啬,比陶家的伙食标准高了不少,最主要的是还没有陶希文兄弟俩跟她抢。
伙食条件的改善让她的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原本是元气满满的阳光少女,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变“圆气满满”了。
“姐,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还说错你了?你也不看看你脸圆成什么样了!”
陶玉书说着不过瘾,还动上了手,一把捏住妹妹脸上的肉肉,手感q弹。
“哎呀!”陶玉墨挣扎着摆脱了她的魔爪,生气的说道:“我中午不吃饭了!”
“好,有骨气你别吃。”陶玉书毫不在意的说道。
说完话,陶玉墨便后悔了。
早上她跟姐夫出去买菜,今天的伙食可是十分丰盛的。
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我偏要吃,陶玉墨心里嘀咕着。
趁着客人还没来,林朝阳做起了“案头”工作,洗菜、切菜、备料……
正当他忙碌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陶玉书出门接人,没过一会儿,她带着客人进了家门。
跟预想的情况不一样,来的是三个人。
除了陶玉书说的章德宁,还有周燕如和汪曾琪。
章德宁进了屋,见林朝阳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调侃道:“哎呦,真没看出来,林大作家竟然还有这么个手艺。”
“装什么装?昨天不是你跟玉书说要尝尝我做的饭吗?”
章德宁嘿嘿笑道:“我也是听李拓说的。这不,我今天还特地把老周和老汪叫来了。我跟你说,我们老汪可是吃家,你可不能糊弄我们,要不然就是砸了你自己的招牌。”
林朝阳丝毫不把章德宁的威胁当回事,“我有什么招牌?”
“寻味斋主人啊!听听这名字,口气可真不小。”
“寻味斋”这个名号是他跟李拓、冯济才喝酒时随口提起的。
李拓在燕京文学界交游广阔,没想到他真把“寻味斋”这个名头给吹出去了。
一想到李拓那个“文坛交际花”的德性,林朝阳不由得有些头疼,以后请求来家里吃饭的朋友不会越来越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