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词没立即喊，就站着看，等他们把树挪到要种的位置放下，陈清词才喊了一声：“周乘正。”
    周乘正看向他，示意了下，然后将身上的深色工作服脱了，朝他走了过去。
    走近，陈清词道：“爷爷说他去休息下。”
    周乘正看着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爷爷人很好。”陈清词笑了下，没提那颗杉树，也没提周乘正父母。
    他觉得这种事情太私密了，自己不适合问，而且他也不想主动去提这种可能会让周乘正不开心的事情。
    他跟周乘正沿着一条石子路慢悠悠走，想到周乘正的爷爷提起结婚，不由好笑道：“周乘正，你爷爷好像觉得你会跟我结婚。”
    周乘正闻言，眼睫轻轻垂了下，他余光看了下陈清词，只见陈清词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你爷爷好像觉得你很喜欢我，还说我是你第一个恋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你表现得有这么深情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说着，特意看了看周乘正。
    周乘正抿唇，看着他：“我演技好。”
    陈清词以为他在自夸演技深情，笑了下，又道，“不过咱们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对不起爷爷啊。”
    周乘正垂眸，声音浅淡但笃定：“不会的。”
    不会对不起的，因为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陈清词却是理解为另一层意思：“我还觉得怪内疚的。”
    骗人的感觉不太好，尤其是骗老人家，想到这个，陈清词也不由想到了自己父母，可这似乎无解，他总不能因为父母想要他结婚，他就结婚。
    周乘正眸光扫过他，淡声：“不用内疚，你是帮我而已，而且我们这样做，也是想让长辈开心，我爷爷刚刚挺开心的，不是吗？”
    “也是。”
    十月份的天气，依旧有些炎热，远处工人搬运树木的声音隐隐约约。
    “要进去休息下吗？还是我带你走走？”周乘正想着他早上那困意，再加上天气也算不上凉爽，于是贴心问道。
    陈清词不由一笑：“我不困了，不过你还欠我一杯咖啡，我想去那边走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陈清词说的那边，是一条较为宽阔的走道，走道一侧是茂密的香樟树。香樟树树叶在太阳下晃动着，远处看，浓绿和碎光交叠，很有生命力。
    两人拐到了香樟树走道上，这个季节香樟树已经结果，地面上应该是被清扫过，很干净，只有零星的几片落叶和黑色香樟果。
    陈清词边走，边跟周乘正闲聊：“我家旁边也有香樟树，我很小的时候，很喜欢踩这个黑色小果子玩，一脚一个，绷脆的声音，我妈没少因为这个教训我。”
    周乘正听着，脑海里不由浮现陈清词小时候，背着个书包，欢快踩香樟果的画面。
    想着，就笑了下。
    周乘正看着他：“你现在可以踩。”
    陈清词：“不了不了，踩了地上很难清理的，到时候增加别人工作，诶，你去过c市吗？”
    陈清词是c市人，这会说到这个，便随口问了句。
    周乘正：“去过，我小时候在c市住过一段时间。”
    他语调很淡，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
    陈清词听到小时候，却心里轻轻提了一下，他很难不想到周乘正爷爷说的那些话。
    “几岁？”
    “十来岁的时候。”
    周乘正声音微懒，漫不经心。
    陈清词看了下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但也没再问。
    他不由地想，原来周乘正小时候跟他住过同一个城市，还挺神奇的。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吃完两人陪老爷子聊天下棋，还临了一幅贴，然后老爷子去午休了。
    老爷子走开后，周乘正道：“今天辛苦你了。”
    陈清词：“不会，下棋临贴而已，哪里辛苦。”
    就是他那字有点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也还是要谢谢你的。”周乘正很是自然地说着，眼睫抬起看着他，神情绅士而认真，“刚才你陪我爷爷，现在换我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或者我给你几个选项，你选？”
    陈清词倒是有些好奇：“都有什么选项？”
    周乘正：“看你想动还是想静，动的话游泳篮球网球唱歌都可以，静的话可以按摩，还有个影音房，可以选部你想看的，或者你想看漫画也可以，我书房挺多漫画的。”
    相比于游泳池、网球场、唱k室、影音房，书房好像显得最普通，但陈清词最想去的却是书房。
    “你一直用的书房吗？”陈清词下意识就问了。
    周乘正对他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嗯，我一直用的。”
    那就是周乘正用了十五年的书房，陈清词脑海里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去看看周乘正的书房。
    “我想去你书房。”陈清词说着，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又加了句：“看漫画。”
    周乘正微微眯了下眼睛，笑了下：“好啊。”
    周乘正带着陈清词往书房去，结果还没走出客厅，周乘正的手机催命一样响了。
    陈清词不是故意想看的，他就站在旁边，随便一扫就看到了。
    是个微信语音电话，打过来的人是[淼淼淼]。
    淼淼淼，这名字听着像是女生。
    陈清词想到上次周乘正接电话的时候，特意走开了，于是这次很主动地道：“你接，我去那边等你。”
    他刚要走，后领被周乘正的手指勾了下，周乘正的手指碰到了下他的后颈。
    很轻的碰触，但或许是后颈本就比较敏感，陈清词感觉被碰到的那块地方微烫。
    他停住脚步，看周乘正。
    周乘正道：“你可以听。”
    周乘正接了语音，只听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老宅吗，我和江明去看周爷爷，你在的话我们去找你。”
    这声音有点耳熟，陈清词想了下，想起来了，是周乘正的那位朋友，宋序。
    周乘正：“没空，你们看我爷爷就好了。”
    宋序：“你这几天不是没工作吗？忙什么？江明说你回国后就没见过你，一直说要来找你呢。”
    他话音还没落，那边就传来另一个声音，比宋序的更激昂上扬一些：“周乘正，你在哪啊，回国这么久都不找我一下，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周乘正毫无愧色：“在忙，过几天找你。”
    他说着，打算挂了语音，这时陈清词抓了下他手臂，用气音道：“你朋友都过来了，要不一起？”
    周乘正眸光扫过他的脸，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下被他抓住的手。
    他抿唇，静静看着陈清词，声线低而温柔：“一起？”
    陈清词点了点头。
    手机里传来宋序和江明的声音：“什么一起？你在和谁说话吗？”
    周乘正看上去，像是有点嫌他们俩聒噪，对着手机道：“和我——”
    说着，顿了下，看了下陈清词，陈清词也顿了下，意识到周乘正为什么看他，以及周乘正要说什么。
    周乘正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清词，然后对着手机道：“对象。”
    手机里面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阵高分贝、确实聒噪的声音。
    “对象？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你谈恋爱了？”
    “上次相亲的那位吗！”
    “……”
    聒噪的声音都成为背景音。
    对象，这两个字被周乘正那么正经地说出来，莫名地让人觉得羞耻，羞耻的同时，陈清词感觉身体窜过一瞬的酥麻。
    宋序和江明很快就到了，两人便先没去书房。
    宋序一如既往的精致到有点骚气，项链戒指都是跟衣服配套的，他看着陈清词，笑吟吟：“还记得我吗？”
    陈清词一笑：“记得，宋老板。”
    陈清词跟江明是第一次见，江明的模样很出乎他意料，跟周乘正和宋序仿佛不是一个圈子的，一头醒目的红发，一身潮牌打扮，眼睛很大，一进来就一脸稀奇地盯着他看。
    不用周乘正介绍，江明主动道：“你好你好，我叫江明。”
    陈清词有些好笑：“你好，陈清词。”
    江明居然红了下脸，往陈清词跟前凑：“你名字好好听啊。”
    周乘正无语了，直接将江明从陈清词身边拉开，江明抗议：“干嘛啊，我跟嫂子说说话。”
    陈清词本来还觉得江明挺可爱的，对周乘正的行为有些不赞同，这会听到“嫂子”两个字，他沉默了下，觉得周乘正还可以对江明再粗暴一些。
    什么嫂子，虽然他没想过自己是0是1，虽然周乘正比他要高大一些，但他看上去很弱吗？凭什么就默认他是0！
    江明还在那边指责周乘正：“你温柔点知道吧，嫂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陈清词：“？”
    谁弱不禁风？我大学一千米跑步全班第一的好吧！
    陈清词扯出一个笑：“那个，你叫我陈清词就好。”
    江明连声“哦哦好”，然后转头对周乘正道：“看吧，都不待见你。”
    陈清词：“……”
    悄悄话说这么大声，是生怕我听不到吗？
    一番闹腾的初见面过后，周乘正打算赶人：“见也见到了，你们不是来看我爷爷的吗，去吧。”
    宋序了然，他其实也只是好奇过来瞅一眼，没打算打扰周乘正难得的二人世界，他是打算走的，但还有个缺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