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胡同里依旧到处响起鞭炮的声音,小孩们追逐打闹,嬉笑玩乐。
龚樰收拾好前往沪市的行李,正月初二,嫁出去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儿女回娘家,当然,坐火车肯定是来不及,坐的是燕京飞往沪市的航班,一张机票就要六七十元,相当于普通人家一个月工资。
紧接着来到书房,就见方言把从日本寄来的信,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
“这些信你都看几天了,还没有看完啊?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方言并没有把松坂庆子在信里的相思之情说出来,倒是提到在栗原小卷、松竹电影公司来信里也同样提到的两件事,一件就是日本翻拍的《午夜凶铃》,将在8月的盂兰盆节,也就是在鬼节上映。
另外一件就是今年是两国文化交流30周年,栗原小卷、松坂庆子她们会随日本俳优座剧团访华。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龚樰不禁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嘛。”
方言看了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发去拜年了,晚上还要去赶飞机。”
“该送给谁的东西我都已经分好了,你把它们都拿进车里吧。”
龚樰跟着方言,挨家挨户地给沈霜、章光年、汪曾其、丁铃、王朦等人拜年。
跟万佳宝约好的时间是在10点半,两人准时地按响门铃。
万芳洋溢着热情地打开了门,“新年快乐!”
方言和龚樰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万芳笑了笑,“快进来,快进来,爸爸已经煮好茶,就等着你们了。”
客厅里的气氛很快地热闹起来,万芳和龚樰说着悄悄话,不时地用余光瞥了眼方言和万佳宝。
方言在简单的寒暄之后,一本正经地讲起了文化教育基金会赞助全国话剧、戏曲、歌剧优秀剧本评奖,从赌王的慈善晚会,到邵氏和嘉禾的“慈善一元捐”,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这可是一桩好事啊!”
万佳宝语气里透着欢喜,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一番。
方言抿了口茶,“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你呀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万佳宝笑盈盈说:“可能你还不知道,之前你创办的基金会大力地捐助茅盾文学奖,让文艺界不少的同志动过找你拉赞助的念头,只不过顾及这样那样的情况,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跟你张口。”
方言主动地递了个台阶:“文明是一个整体,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是啊,除了精神上的荣誉,物质上的激励也少不了,自从茅盾文学奖多了你的捐助,还有‘国际写作’的文学交往项目,目前文坛里,越来越多的作家都开始重视和投入长篇小说的创作。”
万佳宝眼里充满着赏识和欣慰。
方言说戏剧、话剧也即将迎来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境地。
“但愿如此吧。”
万佳宝发出一声感叹,随后提到了今年日本俳优座剧团的访华活动,互相交流新剧,表演话剧。
听到这话,龚樰压低声音问:“什么是新剧啊?”
“新剧就是咱们华夏的话剧。”万芳解释说,民国时期,戏曲领域里出现了大规模的改良运动,吸收了欧洲戏剧以及日本新派别的元素,为区别于传统戏曲,所以称之为“新剧”,也就是“文明戏”。
龚樰豁然开朗,之前交流的话剧剧目基本上是《雷雨》、《龙须沟》、《茶馆》等,虽然足够经典,但总不能一直是这几样,所以话剧界也一直在推陈出新,推出几部能撑得住门面的现代话剧。
然而截至目前为止,能拿得出手、充作国际交流的也就是《商鞅》这几部戏。
也正因叫好又叫座的话剧产量不高,人艺面临着没有好戏可以演的窘境,上座率受到了巨大的影响,随之经营状况出现问题,所以眼下急需一两部既能体验人艺实力和风采、又能叫座挣钱的话剧。
“我和是之、天夜同志,还有人艺的其他一些同志商量了下。”
万佳宝道:“在访华团到来之前,最好能写一部新戏,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万芳“拆台”道:“爸爸为了这件事,可是头疼了好一阵子,就连新年过得也一点儿不塌实。”
“老啦。”万佳宝自嘲说:“我这人年轻的时候或许还有几分才气,不过现在恐怕早就耗尽了,就像已经熬干了的药渣儿,哪里还有什么药性啊,哪里能比得了你们这些六七点钟的太阳。”
方言和龚樰、万芳互看了一眼,“您这么说,可太折煞我们了。”
万佳宝投去鼓励的目光,“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就是要被你们这些后浪赶超,就凭你现在取得的成就,虽不中,亦不远矣。”
方言用手摩挲杯壁,陷入长长的思考当中,像《巴黎圣母院》这种法语音乐剧首先就被排除掉。
驴得水?虽然称得上是足够优秀,足够精彩的黑色幽默话剧,但还不到话剧界里程碑的程度。
暗恋桃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宝岛公演过了,搞不好就容易撞到一块,那可就捅娄子了。
《大宅门》倒是挺适合写成话剧,但是郭保昌至今还没写好剧本,也就无从下手,其实要不是《大宋提刑官宋慈》、《霸王别姬》的篇幅过长,改编的难度大,时间久,不然就是上上之选。
“没事,慢慢来,不着急。”
万佳宝亲手给他的杯里续上茶,“中午你们就不要走了,和我们一块吃午饭吧。”
万芳边拍龚樰的手,边笑道:“爸爸知道你们要来拜年,特意让我在全聚德订了包间呢。”
“全聚德?!”
方言眼前瞬间一亮。
“怎么了?”
龚樰和万芳面面相觑,满腹疑惑。
迎着万佳宝不解的目光,方言露出自信的笑容:“先生,不如我们就写这个‘全聚德’吧?”
万佳宝饶有兴趣道:“具体讲讲你的想法。”
方言咧嘴发笑:“先生和芳姐久居燕京,想必对这‘全聚德’的来历有所耳闻吧?”
眼见他卖起关子,万芳和龚樰没好气地白了眼,心里急得直痒痒,倒是万佳宝沉得住气,言简意赅地讲起全聚德,从1864年创建至今,满打满算已经有122年的历史,但要追溯起来,就更长了。
当年清末的时候,原本位于老燕京前门的一家“德聚全”干鲜果铺濒临倒闭。
以贩卖活鸡活鸭为业的杨全仁买下了这家店,将旧字号三个字颠倒,立新字号为“全聚德”。
然后特聘名厨孙老师傅掌炉,将宫廷御膳“挂炉烤鸭”这一佳肴引入民间,经过不断地发展完善,全聚德的烤鸭慢慢地有“京师美馔,莫妙于鸭”的美誉,再加上“全鸭席”、“鸭珍系列”,以及百余种创新特色菜,才有了“天下第一楼”的名头。
“先生,我准备就拿全聚德的发迹史做文章,写一个《天下第一楼》!”
方言环顾四周,语气坚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