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在青柠的陪伴下，来到灯火依然通明的门急诊大厅，也搞清楚了停电原因。
    附近一处节点位置的变压器突然坏了。
    电力公司的人正赶去抢修，只是在短时间之内修好的可能性不大。
    门急诊主任孙铁介绍道：“余医生，我们宁安是周边区域唯一的一家三甲医院。”
    “这种鬼天气，又赶上大范围停电，估计会有一波意外伤员潮。”
    “余医生，你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归你调遣。”
    孙铁又补充说：“住在附近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接到了通知，正在赶来支援。”
    余至明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谦虚和矫情的时候。
    他扫了一眼身前的二三十名医护人员，朗声道：“以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为核心，组建三到五人的急救小队。”
    “送来伤员后，我先做伤情探查。”
    “急救小队的队长要用心听我的伤情描述，觉得伤员正好是自己能够处理的，就赶紧过来把伤员带走处理。”
    “听明白了吗？”
    “明白！”孙铁带头回了一声。
    余至明又大声道：“处置好伤员后的医疗小队，再我这里接新的伤员。”
    说到这，他就用力的一挥手。
    “抓紧时间组队……”
    在招朋呼友的乱糟糟中，忽然有破音的厉声呼喊传了过来！
    “救命！”
    “救救我女儿，医生！医生！”
    随着这声音，所有人就看到一个壮汉背着一个少女冲进了门急诊。
    当即就有一名护士和一名青年医生推着轮床迎了上去。
    余至明一边往身上套白大褂，一边快步迎了上去。
    几步来到轮床前，就见已被放在轮床上的少女十四五的模样，眼睛和嘴唇紧闭，显然处在了昏迷状况中。
    少女的多半张脸上涂满了血液，看着有些恐怖和吓人。
    然则，余至明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送女儿进来的父亲身上。
    他和余至明差不多的身高，四十多岁模样，身板看上去至少有余至明一个半宽厚。
    此时此刻，这人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汗水不要钱一般向外涌出。
    吸引余至明关注的，不是这位父亲过于惨白的脸色和汗水。
    剧烈且过量运动后，绝大多数人都会是这一种表现。
    让余至明警醒的，是他砰砰的心跳声。
    即便在有些杂乱的门急诊大厅，即便这位壮汉父亲距离余至明还有一米多远。
    那“砰砰砰”急促且有力的心跳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入余至明的耳鼓。
    这心跳声是那么的又急又促，仿佛下一刻，那心脏就要从这人的胸膛里跳出来。
    就在下一刻，余至明的右手，就按在了壮汉的胸膛上。
    壮汉一个愣怔后，面露急躁的道：“医生，我没事，是我的女儿……”
    他话还没说完，余至明就撤回手，打断道：“你的情况，比你女儿严重多了。”
    停顿片刻，余至明朝身后的医护人员喊道：“过来一个心脏停跳抢救小组。”
    余至明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医生和一名青年医生，还有两名护士，走出了队伍。
    其中，中年医生和一位护士快步走向壮汉，另外的青年医生和护士则是跑向大厅急救区，去拿心脏骤停的急救设备和药物了。
    中年医生快步来到壮汉近前，沉声道：“你这种身体情况，不能贸然停下。”
    “来，一起随我慢步走，让你的身体有一个从快到停的适应过程。”
    壮汉压根就没听进中年医生的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余至明身上。
    此时此刻，余至明的手正在少女的头上摸来摸去。
    “脑袋左侧，六厘米头皮撕裂伤。”
    “颅骨无伤。”
    “颅内无出血迹象。”
    “胸腔无积液！腹腔无积液！”
    “颈椎无事！四肢无事！”
    “来个护士处理……”
    壮汉接着就看到自己女儿躺的轮床被一位护士推走，赶紧抬步跟上。
    “医生，我女儿这是？”
    跟在他身边的中年医生，解释道：“你也听到了，你女儿没有大碍。”
    “他只是受伤晕倒，再加头部一个头皮撕裂伤，这样的伤势，护士就足够处理了。”
    这话让壮汉松了一口气。
    随着心情一松，壮汉就觉得眼前一黑，停下脚步弯腰干呕起来。
    中年医生道：“你这是过量运动造成的体内缺氧造成的，缓一缓就好了。”
    壮汉强忍着身体不适，站直身体，边走边关切问：“那年轻医生说，心跳停跳？”
    中年医生解释道：“余医生那是说，你有心脏停跳的风险。”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尽快的恢复到正常情况，减少心脏停跳的可能。”
    壮汉又问：“你们就不能给我吃着药什么的，预防一下？”
    中年医生坦言道：“你的心脏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全然未知，不敢给你随便吃药。”
    “现在一是等你身体恢复正常状态，好做进一步的细致检查。”
    “二就是等你心脏停跳……”
    中年医生说到这，就发现了不对，身边壮汉的脚步变慢了不说，眼睛也发直了。
    他赶紧扶住壮汉，摸向他的颈动脉。
    “没有脉压了！”
    “心脏骤停！”
    中年医生赶紧把壮汉放平在地上，给他做起了胸外压。
    去拿设备的青年医生和护士，也推着除颤仪和急救大药箱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一幕，被围在余至明身旁的二十几名医护人员没有遗漏的看在了眼中。
    他们再次看向余至明，目光中就带了不加掩饰的热切和崇拜。
    听闻和亲眼目睹，对每一人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就在这时，有此起彼伏的救护车声响，由远及近的传来。
    医护人员全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此次送来的伤员一共有三人，是三车连环相撞事故导致的。
    一人是被安全带绷的胸骨和两根肋骨骨折，外加被安全气囊撞得鼻骨骨折。
    余至明探伤完毕，就有三人组成的医疗小队把这人接走了。
    一人被甩除了车外，身上有几处比较严重的撕裂伤和擦伤。
    幸运的是这人脏腑和骨头没有被伤到。
    另外一人是一名孕妇。
    她怀孕两个月，说是身下流血，肚子疼，不舒服。
    余至明给她做完检查后，道：“你的孩子没有被伤到，不用担心。”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你只是小便失禁，不是流血。”
    这一番话，让年轻孕妇表情大囧，赶紧把头埋在了身旁丈夫的怀中。
    看上去最多三十岁的丈夫，抱着娇妻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你只是一时被吓住了，这件事搁在谁身上都会害怕，更何况你还是孕妇呢。”
    余至明看向这位丈夫，问：“你当时也在车上？身体可有受伤？”
    丈夫摸了摸自己头顶右侧，说：“就是头部撞了一个大包，有些疼。”
    “问题应该不大吧？”
    余至明谨慎回道：“我需要给你检查一下，小心无大错，尤其是头部伤势。”
    话毕，他就把手按在了这位丈夫的头顶右侧，拍按了几下。
    没一会儿，余至明的表情就严肃起来。
    “头顶右侧颅骨骨折。”
    “颅内出血……”
    这位丈夫最终被赶来门急诊支援的一位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给带走治疗了。
    紧接着，有哭喊声音响起。
    “医生，医生，我的手指断了……”
    接下来的时间，一个又一个伤员，或是疾病发作患者是接踵而来，络绎不绝。
    最忙碌的时刻，有十一人近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门急诊。
    在余至明的快速处置下，这些人都得到了及时的处置。
    这也与他们的伤势都不太严重，有不小的关系。
    一些伤员的伤势，住院医师或护士就能单独处理了。
    要是那种需要开膛或开腹抢救的大手术，每一人都需要至少四五人的医疗团队，抢救几个小时。
    这样的危重伤员来上四五个，余至明基本上就无人可用了。
    这也让余至明看出，宁安医院和华山医院比起来，底蕴和实力还是有很大不足。
    就华山医院的门急诊抢救来说，六间抢救室，再加急救区的临时手术位，可同时展开十台大中型抢救手术……
    在一波伤员潮过后，到了晚上十一点，急诊大厅忽然变得冷清起来。
    “至明，喝杯奶，休息一会儿。”
    余至明从青柠手中接过一杯温热的牛奶，是一饮而尽。
    青柠接过余至明递回来的杯子，笑着问“你怎么不劝我先回去休息啊？”
    “我说了你会听吗？”余至明反问道。
    “当然不会啊！”
    余至明轻笑道：“明知道你不会听，我干嘛要多此一举劝你呢？”
    青柠一本正经道：“但是，这可以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关心啊。”
    “我会心中暖暖的呢。”
    “男女朋友间，夫妻之间，百分之九十九说的话，都是废话。”
    “这些废话可不是一无是处，废话中包含着情感的交流和对彼此的心系呢。”
    “所以呢，很多时候，你即便明知道结果如何的废话，也是要说出来的。”
    余至明若有所悟，说：“青柠，时间不早了，这里也有些冷，你回去休息吧。”
    “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一起守着了。”
    青柠眉眼含笑道：“至明，谢谢你的体贴入微，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先回去了。”
    “至明，加油！”
    “明天见！”
    “明天见！”
    余至明傻傻的回了一句，看到干脆利索转身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离开了十几步后，青柠把装牛奶的杯子放在了门口附近的护士台那，又蹭蹭的跑了回来。
    “嘻嘻，是不是心情一波三折呀？”
    “调皮！”
    余至明弹了这家伙的脑门一下，又听到有救护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他站了起来。
    “又要开始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