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杨迈处长的通话，对方的慎重态度，让余至明觉得，应急办那凌晨四点多的一通电话，或许另有玄机。
    有事不决问老师！
    余至明趁着亓越老师休息喝茶的空档，把凌晨应急办紧急征召一事说了一遍。
    “应急办？！”
    亓越沉吟片刻，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至明，必须把你的名字，从应急办的名单中撤下来。”
    “老师，这对我会有很大的妨碍？”余至明一时还有些想不明白。
    亓越缓缓的说：“各种事故中的伤亡人数，对政府是一项重要的考核指标，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余至明点了点头。
    新闻上每报道一起重大的伤亡事故，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有相关领导的问责处理。
    这基本上成了一种惯例。
    亓越轻叹道：“至明你的快速探伤，还有止血急救等本事，在争分夺秒的重大事故伤员急救中，不亚于神兵利器。”
    “不客气的说，只要有你出现，这死亡率降低一半，都不算夸张。”
    “你这本事传扬开去，别说一两年，短短的几个月之后……”
    亓越沉声道：“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整天坐飞机在全国各地应急救火吧。”
    “我国本来就是一个各种自然灾害，还有各类事故频发的国度。”
    亓越又轻叹道：“至明，我不是说，这救死扶伤就不重要，只是这对至明你的本事来说，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即便你每天救十人，一年也就三四千人，其他的不说，单就我们把癌症极早期筛选指标做出来，一年能拯救的家庭，至少要用数万来形容了。”
    “但是……”
    亓越伸手指了指上面，道：“他们在其位谋其政，首要考虑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员。”
    “至于你个人的长远发展，乃至更大的长远利益，可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一番也让余至明醒过劲来。
    “老师，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使用这种方式，让我频于四处奔波救人，无暇他顾？”
    亓越眉头皱起，思虑着说：“也不排除这一种可能，是有人故意的使坏。”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阳谋了。”
    “毕竟这条路，看着也相当不错。”
    “不出一两年的时间，至明你就会成为全国闻名遐迩的抢救专家，各种政府荣誉，社会荣誉会接连不断。”
    亓越又分析道：“但是你的医学成就，也就止步于此，只能在急救抢救这一医学领域，有所精进了。”
    亓越浅浅笑着问：“至明，这是你想要的一种生活吗？”
    余至明赶紧摇头道：“时不时的坐飞机全国各地的跑，我肯定适应不了啊。”
    “我对工作和生活环境的要求，可是相当高的，这种四处救火的工作……”
    余至明想象了一下，自己随一队士兵空降到一处灾难现场的急救场面……
    他又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身板，还有苛刻的睡眠环境要求。
    “老师，你可一定帮我把名字从应急办的名录中撤下来啊。”
    亓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这件事情，我会同黎院长商议的，他的能量可是比我大多了。”
    他又叮嘱道：“至明，以后再遇到类似事情，或拿捏不准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很多事情背后的弯弯绕绕，有时我自己都看不明白。”
    “就拿这件事来说……”
    亓越琢磨了一下，说：“把你加入应急办名单之人，也未必是坏心。”
    “随便换一个人来说，这也算是一条发展和成长的康庄大道了。”
    “但对至明你来说，却不是最佳道路。”
    余至明乖巧的应了下来，保证以后有事会先请示，后汇报。
    亓越笑了笑，起身道：“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找黎院长……”
    亓越去找院长，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他告诉余至明，杨迈处长也在，正在商议这应急办一事。
    他们三人一致认为，非常有必要把余至明的名字从应急办那里撤下。
    这件事，黎垚会去操作。
    亓越告诉余至明，黎院长肯定会全力以赴把这件事做好的。
    因为余至明的这个本事一旦在中央层面挂上号，就基本上不属华山医院的人了。
    试想，整天的在全国各地救灾救险，怎么可能还会给华山医院做贡献？
    黎院长有充足动力留下余至明。
    余至明又想到了一点，咧嘴道：“老师，这种事情，也要征求个人意见吧？”
    “我不想做的事情，还能强迫不成？”
    亓越学着余至明的模样翻了一下眼皮，一脸揶揄道：“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不？”
    “国家大义，还有一个个的生命和家庭在哀求着你，你能铁石心肠的拒绝？”
    “怎么就不能拒绝了？”
    余至明硬着头皮说：“我今天不救十人，是为了将来能救万人百万人。”
    亓越轻哼道：“眼前这十人可是活生生的，你出手就能救下了。未来的万人百万人，还只是一种可能。”
    “现实重要？还是未来可能重要？”
    “还有，都说生命无价，眼前这十人之性命，难道就比将来的万人百万人轻了？”
    余至明一脸郑重道：“对医生来说，每一条性命都重要，但十人的性命，终究是比不上万人百万人。”
    “我会选择放弃少数，救多数。”
    “就比如在急救现场，我会放弃救治一名危重伤员，用救治他的时间和资源去救治两三名重伤员。”
    亓越轻切了一声，说：“至明，你这道理是不错，却有些偷换概念。”
    “你这件事的关键，是现实和未来一种可能性的衡量和选择。”
    他伸出双手像平衡称一般，上下浮沉。
    “现在的救十人，未来的万人，括弧只是一种可能，你认为，大众会选哪个？”
    这个……
    余至明有些赌气道：“我坚持自我，大道独行，他们还能把我咋地？”
    亓越呵呵笑道：“至明，你要是这样肆无忌惮的莽下去，倒不失为很好的应对之法。”
    “就怕你被各种声音左右牵绊，患得患失之下失去了从容，让事情更糟糕。”
    停顿片刻，亓越又安慰道：“好了，这件事就别烦心了，我们替你处理好的。”
    “实在没辙了，你再莽着去应对。”
    “去吃午饭吧……”
    心中有事，晚上也没休息好，让余至明战斗力消减不少，午饭只吃了平时一半。
    下午的精神头，也有些蔫蔫的。
    傍晚过六点半，终于完成了五十名女性志愿者的乳腺癌筛选后，余至明又收到了一条不算太坏的消息。
    昨日检查的那个很不配合的小女孩，已经确诊是神经母细胞瘤。
    不过，虽然小女孩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症状，但肿瘤除附近淋巴结之外，未见他处转移，综合各方面的检查信息，儿科肿瘤专家初步判定风险属于中危层次。
    经手术切除并辅以化疗，其最终的治愈率介于70-90%之间。
    这个诊断结果，也不算太糟糕。
    余至明收拾着办公桌准备下班，耳边响起了周沫的声音。
    “余医生，颜护士长的欢送，我们计划定在下周五晚上，那时詹护士长也报道了。”
    周沫轻笑道：“这欢送和迎新，也算是合二为一了呢。”
    余至明随口回道：“好，我知道了。要交多少钱？”
    周沫解释说：“除了一起吃顿饭和娱乐之外，还要送一份礼物。”
    “所以，每人先收六百块。”
    “多退少补！”
    余至明点头道：“好的，等下我通过手机转给你。”
    周沫又轻笑道：“余医生，这是我们中心上下自发组织的欢送活动。”
    “到这个月底之时，主任应该还会有一场类似欢送性质的聚餐。”
    余至明哦了一声，就看到乔磊回来了。
    “哎，乔磊，都这个时间了，你不直接下班回去，又回来做什么？”
    这个下午，余至明算是以公谋私，让乔磊去向晚小食堂教海姆立克急救法等相关急救知识去了。
    乔磊嘿嘿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在小食堂吃晚饭时，看到了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姐姐。”
    “我等她吃完饭，跟着她一起出了小食堂，然后一路回到了医院。”
    周沫着急的问：“要到联系方式了？”
    乔磊摇头道：“没敢上前要，见她走进了普外科，我就回来了。”
    周沫撇撇嘴，很是嫌弃道：“没胆鬼一个，跟了一二十分钟，就没大胆一回？”
    乔磊发囧道：“平时的我胆子挺大的，但是不知如何，在这个女孩面前，我就胆怯了，生怕表现不好，惹了她的厌恶。”
    余至明饶有兴致道：“这应该是春心动了，看对眼了呀。”
    “哎，把偷拍照片拿来看看，长啥样？”
    乔磊讪讪笑道：“没敢偷拍！”
    余至明和周沫齐齐切了一声。
    乔磊凑到余至明近前，一脸讨好的说：“余医生，你和普外科很熟，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那小姐姐的基本情况啊？”
    “是实习医生？还是护士？”
    “有男朋友了没？”
    余至明一脸鄙视道：“乔磊，还没谈恋爱，就变傻了不成？”
    “你啥都不知道，也没照片，让我怎么打听啊？”
    乔磊取出手机，嘻嘻笑道：“吃饭时，她和朋友打电话了，我把她的声音录了几句。”
    余至明忽然发现，这助理真不能要了。
    周沫很不客气的揶揄道：“乔磊，你真的是变傻了。光听声音又没参照，余医生怎么可能辨认出来？”
    “你还不如去普外科乱窜，说不定还能碰巧遇到那个女孩。”
    这话让乔磊立时有了精神。
    “对啊，我今晚没事，正好去普外科制造一个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