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明细问了一下古青冉才晓得，那一位原来是结肠癌患者，就是尹宁的父亲。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华山医院一向是病床紧张。
    普外科作为华山医院收治患者数量最多的大科室，怎么会允许一位患者霸占着床位，却一直不做手术呢？
    他应该是被华山医院给赶了出来。
    余至明瞄了古青冉一眼，笑着问：“你这个院长亲自过来做说客？”
    古青冉呵呵的一笑，说：“那个女孩，实事求是的说，是过于钻营了一些，不过你不能否认，她还是挺有孝心的吧？”
    “为了让父亲获得良好的治疗，为人子女绞尽脑汁想方法，也不能说人家错了。”
    “你说是不是？”
    古青冉又一副唏嘘表情，说：“作为普通患者，没关系没人脉，只能耍一些小聪明，不要脸皮的四处蹭关系。”
    余至明瞅着古青冉，好奇的说：“难得啊，以古院长你的经历，竟然能感同身受一般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古青冉学着余至明的模样，翻了一下眼皮，说：“余医生，我虽然自小生活条件还算优握，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设身处地的感受普通居民的悲喜和艰难。”
    停顿片刻，他又郑重其事道：“余医生，如果你有余力的话，就帮一下吧。”
    “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援手。但对患者来说，却能改变他的一生。”
    余至明默然片刻，道：“让他们签署一份试验手术协议，白纸黑字注明，术后乃至将来的一切后果和责任，由患者全权承担。”
    古青冉高兴的笑道：“免责协议方面的事情，我会搞定的。”
    “这手术时间？”
    余至明沉吟着说：“就安排在下午的体检结束之后吧。”
    “哎，紧凑一点，别浪费我时间……”
    余至明看着古青冉小快步离开的背影，对身边的古青柠说：“我怎么感觉，你哥变得有些怪怪的？”
    古青柠轻轻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变得悲天悯人，富有同理心了！”
    她忽然哎呀一声，大惊小怪道：“至明，我哥他不会长脑瘤了吧？”
    “我听说，长脑瘤会让人性情大变？”
    一旁的蒋琳，有些听不下去了，抬手轻拍了古青柠后脑勺一下。
    “哪有这样咒自己亲哥的？”
    “或许你哥这是谈恋爱了？四十岁的大叔遇到了真爱，有时也会性情大变。”
    古青柠咧嘴道：“就我哥那样的花花公子还能遇到人生真爱？”
    “这比他长了脑瘤，还要吓人……”
    余至明在月子中心做完临床孕妇的胎位调整，在古青柠的陪伴下，难得在宁安医院的员工餐厅吃午饭。
    客观实际的评价，就餐环境赏心悦目，食材也都是真材实料，品种也相当丰富。
    但是饭菜吃到嘴里，就显得很一般了，和余向晚不相上下的厨艺水准。
    只是吃了一口，余至明就断言道：“管后厨的一定是你家亲戚。”
    “为什么这么肯定？”古青柠有些奇怪。
    余至明轻哼道：“食材和品种是用了心的，没有偷奸耍滑，但就是做不好。”
    “就像是四姐，用心了，也真心实意对我好，奈何就是没那个厨艺。”
    古青柠噗呲乐道：“至明，你这么说，还真的挺形象贴切呢。”
    “不瞒你说，管这家食堂的，是我们的一位族叔，他不缺钱，就是想做点事。”
    古青柠轻叹一声，道：“食堂做成这样，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美食说不上，填饱肚子还是合格的。”
    余至明笑了笑，随口提议说：“你们这食堂的空间不小，还不区租出去几个窗口，让他们搞一下竞争呢？”
    古青柠笑嘻嘻的问：“租给四姐公司？”
    余至明没搭理这个家伙。
    这时，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端着午饭来到了两人近前。
    “余医生！古小姐！”
    余至明一瞅来人，认识，家乡县医院前来进修的青年外科医生翟建。
    “翟医生，你好，坐下一块吃？”
    翟建很是高兴的在余至明对面坐下，就这段时间的进修情况，与余至明做了交流。
    他表示，宁安医院对他们很是照顾，给了他们很多的学习和实践机会。
    在过去的这近两个月，收获颇多。
    余至明对翟建的这一番类似拍马屁的话，也就是听听而已。
    对于进修学习是怎么一回事儿，如今的他还是晓得的。
    说白了，前来大医院进修的医生，就是跟在主治医生屁股后面，出力干杂活的。
    你能学会多少东西，全靠自己的悟性和勤奋，还有交际能力。
    主治医生连自己的学生和助手都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搭理进修医生，偶尔开口提点两句，就算是难得发善心了。
    当然了，余至明也相信，鉴于他和宁安医院的关系，来宁安进修的这几人，多少会被照顾一些，但也就那样。
    他们想要多学点东西，还得主要靠他们自己多多的辛苦和钻营……
    吃过午饭，余至明和翟建分开，随古青柠来到一间休息室小憩。
    古青柠还不忘给余至明吃退烧药。
    “至明，需要跟你说一件事。现在宁安医院的病患增加不少，我哥正在四处挖人，这让一些进修的医生，心思有些浮动。”
    余至明一口吞下退烧药，又喝了一大口水，不在意的道：“你们宁安会看上前来进修的县医院医生？”
    古青柠言语郑重的说：“至明，我哥他四处瞄准的目标，是各省市三甲医院的中青年副主任医师。”
    “这些人不仅年富力强，也有上进心，来到宁安后就能独当一面，撑起小半科室。”
    “但是，科室里的脏活累活，晚上值班什么的，也得有人去做啊。”
    古青柠从衣橱里取出了一张毯子，细心的给余至明盖上。
    “像翟医生这样的医生，虽然学历不高，医术也一般般，但是打打下手，按照医嘱处理患者的问题，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主要的是便宜啊。”
    “不用考虑他们的户口和住房，孩子教育、配偶的工作，只给他们一份合同，最多提供一间宿舍就完全可以了。”
    “性价比，超高的。”
    余至明明白过来，问：“你们宁安现在饥不择食，看上这一批进修医生了？”
    古青柠嘿嘿一笑，说：“怎么叫饥不择食呢？我们宁安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主要是他们碰上好时候了。”
    “现在宁安迎来了高速发展期，各个层次的医务人员都有不小的缺口。”
    “他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啦。”
    余至明哼哼两声，问：“你们要把几家县医院来的进修医生，全吃掉？”
    古青柠嘻嘻笑道：“这是双向选择，我们有最低要求，他们也要有留下意愿才行啊。”
    古青柠又补充说：“我们也不会白留人，会让县医院再多派人手过来进修的。”
    余至明轻切一声，揶揄道：“算盘打的挺不错，不过是想让县医院派更多的医生，过来帮你们干活而已。”
    古青柠嘻嘻笑道：“各取所需啊。”
    “他们也乐于做更多的工作，这样能让他们学的更多，提升的也更快。”
    余至明轻叹一声，道：“也就只有医学界能出现这样的奇葩事情了。”
    “每天抢着工作，生怕做的不够多不够好，没有一分钱报酬不说，有时还得交钱。”
    古青柠嘻嘻笑道：“至明，你现在要是招收实习医生，一个月即便收十万实习费，估计都会有医生来跟着你学习的。”
    余至明一脸正气道：“我才不会毫无底线的坑人呢……”
    到中午一点，余至明开始体检工作。
    到下午近四点，他一共体检了三十五人，结束了他今天的体检工作。
    也标志着，余至明结束了在宁安的所有体检工作。
    这让他有一种，终于完成了一项长期工作的莫名轻松之感。
    余至明又想到了即将完成的下一项工作，华山医院的贵宾通道体检项目。
    再坚持一个月，就胜利在望了。
    余至明走出体检室，随一名护士来到了普外科的手术区。
    他先查看了一番尹宁父亲签署的试验手术协议，接着进了手术隔离区，按部就班的做好手术准备，进了一间手术室。
    手术安排的，可以说相当顺滑。
    余至明来到手术台前，就发现患者的腹腔已经开好，就等着他下手了。
    他下手把患者的结肠撸了一遍，用符号笔在结肠上标记出了两根切除线，然后把符号笔一丢，一句话没说，走人了。
    从余至明来到手术台旁到径直离开，前前后后就没超过三分钟，颇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
    这一幕，看的一旁的主刀医生，手术助手，护士，还有麻醉师，是一愣一愣的。
    年轻的巡回护士，忍不住滴咕道：“这也太狂了吧？”
    “他就随随便便的那么一撸，看着太过随意和不负责任，就不怕出现失误？”
    主刀医生沉声告戒道：“不要用我们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天才的所做作为。”
    “你们可知道，余医生隔着肚皮只通过简单的一摸一按，就能把隔天检查过的胃和肝脏，再次精准的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