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收着声音，于是沈明铮前来的时候正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表情明显有些变化，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宿宁好久，好像头一次见他。
    那边，偶像星图的副导演火急火燎的过来了，冲过来的时候像颗炮弹，看起来有更多事情要问，远远地扯着嗓子大声问：“宿宁，你说的那个赛程……”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有准备的宿宁率先接了过去：“关于赛程的问题，光影娱乐有一些想法，麻烦您帮打电话找一下偶图的陈媛总导演，她今天没来，但我估计她应该很快就会听说了。”
    他知道偶像星图第四季这个节目副导演是做不了主的，还得是总导演陈媛才行。
    这时候，那副导演这时候看宿宁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点了点头，刚想退到一边去打电话，却被走过来的沈明铮拦住了。
    “不用打了，”他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宿宁，“我刚刚已经找了她。”
    这一套连招配合来得太合适，直接让后面跟着的脸色难看将要暴起的宿宏达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第12章
    这位陈媛陈总导演不是委屈求全的人，更直白点说，脾气不好。
    她是综艺圈出了名的说一不二的铁娘子，原主在她手底下都算老实，惹事欺负人都是偷偷摸摸的，憋到决赛才翻车对这大少爷来说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
    宿宁一接过电话便听到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宿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声音隔着手机都自带压迫力，和宿宏达那种靠情绪压场的不一样，陈媛语气称得上是平静缓和，但当时节目拍摄的时候，很多练习生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陈导，我想发布会就是对这件事最好的解释。”宿宁回复，“至少大众目前对节目组的负面意见确实有所下降，对吧？”
    之前说是节目组安全设施不过关，爆料图片直指是某些人恶意搞破坏，安全绳确实是被剪断了，且节目组面对意外情况确实送医及时，后有说是迫于投资方压力助纣为虐，宿宁实打实的退赛倒也恰好否认了这一点。
    陈媛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偶像星图这个节目做到第四季一直口碑很好，因为迎来了大投资，出了几个热门选手和出圈的舞台，这一季的热度总算是厚积薄发，本来可以圆满收官，却遭受无妄之灾，所以陈媛才对宿宁如此不满，连带着对光影娱乐也有很大的怨气，这次干脆连面都没露。
    此时这个电话打回来，便足以说明对方态度有所缓和。
    果然，对面一听此话“哼”了一声，并没否则，只是接着问道：“行啊，当着记者面说要改赛制，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商量过？”
    “我不这么说，节目观众们怕是要闹的，所以我一下台就立刻找您商量了，”宿宁道，“这件事您也不能怪我先斩后奏，我退赛了之后，决赛夜二十缺一，赛制肯定是要调整的，区别在于改动力度。”
    常规来讲，宿宁退赛后会按直接缺位处理，随之调整决赛夜表演的节目编排。
    有点麻烦的是，原主这个资源咖在决赛夜有两个舞台，一个团体和一个单人solo表演，决赛夜时间卡到秒，宿宁这样缺位，这两个舞台的part都要重新分配。
    其中涉及到的调整并不在少数，甚至其他学员已经练好的内容都要重新开始编排、练习。
    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更别说桑乐也受伤了，按最初的时间安排，决赛舞台他能不能休养好上场还不一定，这也让陈媛进退两难。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让决赛延期，”宿宁的语气并未因为她怼人的话产生丝毫变化，听着依旧十分冷静，“否则桑乐的伤是绝对不够时间养好的。”
    “你说延期就延期？”陈媛声音瞬间提高两度，“我开天窗啊？你问平台答应不答应？投资商答应不答应？广告商答应不答应？粉丝还有没有这个耐心等？”
    “这些我都知道，”宿宁耐心等她质问完，“我有办法。”
    陈媛不信：“你有什么办法？”
    宿宁回道：“我们可以搞复活赛。”
    “近年来的选秀综艺里，从来没有复活赛这种赛制，但偶像星图第四季这一回可以一试。”
    但他说完，陈媛一听此三个字便“嗤”了一声，回道：“你在什么开玩笑。”
    在旁边听着这话的沈明铮亦是眉头一皱，看起来并不认同。
    现在的选秀很少搞类似复活赛制，特别是在决赛前，那是因为每一次投票结果都是粉丝真金白银投出来的，是大众人气的最直观体现，败了就是败了，“仅此一次”机会带来的紧张刺激会让粉丝和观众更加上头。
    如果有复活赛，就等于给了余地，看似是给被淘汰人的机会，但实际上却会降低每一次晋级赛的紧迫感，对节目组来说得不偿失，更是对突围成功选手的一种不公平。
    再说残酷一点，没进的了前二十的虽有遗憾，但人气上他们也并不冤枉，就算成功复活了，就是在决赛夜露个脸的事情，根本没有竞争出道位的能力。
    综艺节目本来就是求一个话题度，仅仅一个败者的复活赛，放在重要的决赛夜前拖慢进度极不合适，反而因为这种复活赛而拖慢了原定的决赛夜，会很影响播放量的，任何利益方都不会同意的。雁姗听
    看似能救场拖延时间，细想却不是一种好选择。
    但宿宁却丝毫不慌。
    他似乎完全预计到对方这样的反应，便接着细细解释道：“陈导，道理我都知道，我这回不一样，我是主动退赛的，而且是临到决赛前主动退赛的，没有人预料到还会有这次的环节。”
    “我们都很明白，一群已经被淘汰的旧面孔搞复活赛确实意思不大，不过就是在二十名上下而已，也不足够做决赛夜的前奏。
    “但如果，这回是复活赛和踢馆赛一起搞，除了老选手，还有特别的有竞争力的新人加入呢？”
    陈媛一愣，问：“你什么意思？”
    宿宁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这次不仅是复活，也是踢馆，或者我不应该称之为复活赛，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补位赛。”
    “一半是之前淘汰的有遗憾的老选手再有一次机会，更重要的是，还有另一半新面孔。”
    “比如说，我记得友商平台的选秀节目沸腾青春一个月前刚落幕，热度不低，但没能出道的第十名、第十一名有些人气，票数差距很小，他们的公司短期内也没有出道打算，我觉得，他们或许不会拒绝这次机会的。”
    对面好久没说话，陈媛再开口的时候，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从对家节目里请人，你这……”
    “是友商，”宿宁纠正她，“说起来，偶像星图热度还要略高一些，在其他节目里没能出道的话，本来就要争取所有机会，不是吗？没出道的选手们又没有签竞业协议。”
    这确实就稍微有些看点了。
    今年号称选秀大热之年，几个视频平台的选秀节目对打，热度都不低，偶像星图第四季算后军突起的黑马，但沸腾青春节目组向来财大气粗，讨论度一向很高，特别是这一季出道位票数咬很紧，许多粉丝都十分惋惜，万一真的能请过来，还真有竞争出道位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很大胆，但未免不能一试。
    电话那边，陈媛脑子已经转起来，但嘴上还是说道：“就这？话题度是够了，但实力热度跟得上吗？毕竟那边也是未出道组，我们偶图的热度比那边高呢……”
    “光靠他们当然不够，”宿宁道，“除了已经参加过选秀的。我们还可以从麒麟娱乐挖几个练习生过来。”
    在提到“麒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听见陈媛深吸了一口气。
    麒麟娱乐，在年轻偶像圈里当之无愧的top1经纪公司，这一家旗下的练习生出了名的千挑万选，一般是纡尊降贵不会参与外面的选秀的，公司内部竞争的出道名额对他们来说更加珍贵，毕竟麒麟推出来的组合就没有不火的。
    陈媛在之前就给那边递过橄榄枝，麒麟娱乐根本没回，高傲得要命。
    但现在不一样了。
    “偶像星图这一季的热度不低，若是后续跟得上，组合的发展绝对不会比麒麟旗下的组合差，我相信这时候去请，他们是有可能松口的，”宿宁道，“在另一个方面来看，麒麟的练习生来参加外界选秀，算是这些年来的头一回，若是他们出现，是有机会冲击出道组的。”
    光看讨论度，偶像星图第四季确实是近几年来关注度最高的选秀综艺，真能顶替宿宁的名额出道，哪怕是麒麟的练习生也难以拒绝，宿宁退赛，空出来的位置便是实打实的成名捷径。
    麒麟那么多练习生，可不是所有都能被公司选中出道，哪怕是那些很有希望的top练习生都要数着时间，偶像就是吃一口青春饭，偶图四能给的机会足以让他们侧目了。
    有这样的重量级选手加入，陈媛那一瞬间脑子里还闪过其他许多编排设置，来挑起更多观众期待度和可看性。
    宣布补位赛之后，谁来踢馆外界不会知道，目前正在封闭式训练的选手们也不会知道，如果编排得好，光在学员之间，或许会贡献一段很精彩、很富有综艺性质的reaction。
    综艺最重要的就是看点，如果按宿宁说的这么搞，这场补位赛，就真的很有些意思了。
    在她发愣的时候，还听宿宁接着补了一句：“光影娱乐也知道我的这件事确实就给节目造成了很大影响，所以由补位赛产生的额外费用，光影娱乐会以追加投资的方式补上。”
    陈媛：……
    这还真是滴水不漏了。
    她头脑有些发懵，道：“追加投资？等等，不是白给的吧？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陈导是有才华有抱负的人，和您能稳定合作就是光影娱乐的收获了，钱都是小事，”宿宁嘴甜不要钱，接着夸道，“就是希望在接下来的补位赛里，您还能给光影娱乐一个名额，就当再是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他想在补位赛里塞谁？
    陈媛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肯定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宿宁道，“我刚刚都说了，我退赛之后就不会再出道了，我想从公司里再选个练习生，光影娱乐毕竟投了这么多钱，总要给我们公司一个交代吧。”
    陈媛：“不是你就行。”
    她讲话直，无所谓说什么，可陈媛也不禁犯嘀咕，就宿宁提的这些强劲对手，光影娱乐再塞人也就是被淘汰的命，宿宁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觉得光影娱乐刚组起来的那个草台班子艺人经纪部能打过麒麟？
    于是陈媛又带着几分警惕回道：“你想好了哈，补位赛也是靠投票，现在投票都得过监管平台，特别严，我不可能在这里给你走什么后台，别打什么歪主意。”燕杉亭
    “您想多了，只是一个名额而已，大家全凭本事，露个面也是好的，”宿宁道，“规矩我知道，不会再给您惹事的。”
    他话说的确实滴水不漏，和以前大不一样，陈媛也足够干脆，思考之后便点头道：“行。”
    “那好，您倘若觉得这想法可以，要不干脆现在带着平台的人来趟光影娱乐吧？刚好沈明铮小沈总也在，”宿宁乘胜追击，“我手上项目书和ppt都做好了，看舆论眼下对赛制变动如此关注，时间就是金钱，越早拍板就越早对外发布，您觉得呢？”
    节目录制的地方就在海城，能对偶图四这个节目插手的就是总导演陈媛、节目播放的视频平台橙子视频，以及两个投资商——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节目的冠名商据说都是沈氏影业拉来的赞助，完全听沈明铮的话。
    “你不说我也会带人来的。”
    陈媛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要见这个惹事精，但这一上午足够颠覆她对宿宁的印象。她最后还留了句不冷不热的话：“宿宁，我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挺邪性。”
    宿宁笑道：“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他把电话还给沈明铮，陈媛大约是和他又说了几句，沈明铮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宿宁一转头就看到几张表情各异的脸。
    副导演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的沈淮看着他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宿宏达虽尽力压制，但还是忍不住惊异，质问他：“什么计划书？我们哪有计划书和ppt？！”
    “我有，”宿宁宽慰道，“我昨天晚上已经写完了。”
    晚上加班写计划书对工作狂宿宁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精力充沛到还能早起做早饭。
    第13章
    宿宏达闻言稍微松了口气，随后又犹疑道：“追加投资……”
    “您不是还想买票吗？我看好像家里挺有闲钱的，如果你急着花的话不如干脆投给节目，”宿宁看看他的脸色，又补充一句，“放心，亏不了，这季出道组不错。”
    光影娱乐除了投了节目，后续组合运营也能拿部分收益的，这都写在投资合同上了，所以宿宏达才非要把宿宁塞进去想吃尽红利。
    且陈媛在圈里人脉很广，和她保持好合作关系很重要，光这一点就不是钱能随便买到的。
    他拍了拍宿宏达的肩膀，道：“看长远一些。”
    宿宏达忍不住被他带着走，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差点忘了这是自己的小辈，回味过来又板起脸来：“等下，你不能随便决定花钱！先前这事也不是你对接的，你懂什么？还有，你要来一个名额，打算推谁上去？”
    宿宁没直接说，摆了摆手，道：“不急。先和陈导开完会吧，商量好了再说。”
    在陈媛赶来的这段时间，宿宁也没空闲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堆媒体挤着，吵吵嚷嚷的，直播的时候问high了，现在还想接着问。
    光影娱乐原是主打幕后的制作公司，塞点车马费还可以，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公关部姚总监几乎没有处理过类似的公关事件，难免手忙脚乱。
    宿宁没忘了她，转头便要去帮忙，媒体最记仇也最不好得罪，但一味顺着也不行，光影娱乐掏这些车马费也不是为了找罪受的，稿子不能乱写继续带偏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