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用不上了,那会儿怎么就那么混蛋?就能忍不住动手?杨牧把烟“啪”地合在手里,用力地搓碎,扔在地上,碾着。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头发正从发根,一寸寸地白起来。忽然,杨牧注意到浴室的门缝里,水咕咕地流进卧室。瞬间的闪神,几十个念头花火般在脑子里闪过,耳朵听见自己大喊一声:“冬冬!”
人已经不顾一切飞身撞在门上。可是他忘了,冬和没有锁门的习惯,门被他强壮的身躯差点撞散了架,冲力让他一时停不下来,狠狠地撞在对面的墙上。因为脸扭向浴缸的方向看冬和,正好顶在挂毛巾的钢架上,立刻觉得脸上一阵剧痛,热乎乎的液体猛地喷出来,面前的墙立刻赤红一片,触目惊心。反弹力让杨牧一下子跪在地上。
“哥!”
站在一边的冬和尖叫一声,快步过来,他的身躯因为笨重,蹲得很费力,却顾不上这些,捧起杨牧的脸。他给连绵不断的血给吓坏了,语无伦次:“怎么办?这是怎么了?”他拿毛巾无意识地擦着,可是更多的血涌出来,这让冬和完全乱了阵角了,“我,我去叫二哥。”
杨牧一把拉住他,另一只手随便地擦了一把:
“别了,你二哥去买早点,不在家。”
“那高……”冬和想起来高祖闻今天是早班,一早就走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儿,没事儿,”杨牧拿过冬和手里的毛巾,捏着鼻子,微微仰着头,“就是流鼻血。我以前看见你光着身子的时候,不也流过吗?不碍事。”
“你还有心思说笑哪?我给二哥打电话,让他快点儿回来吧!”
说着冬和试着站起身子,腰一软,“啊”地呻吟一声,竟向后跌坐在地上。杨牧连忙伸手拦住他的腰背:“天,你就别跟着慌了。不是说了我没事儿的吗?摔到没?”
说着他站起来,拉了冬和一把,回身关了水龙头,然后两个人坐到床边。杨牧依然用毛巾捏着鼻子,冬和帮他换下沾满血的衬衫,他的眼睛就无法离开冬和的脸,他仔细地辨认着,冬和的眼睛里都是担忧和惊吓,一点儿埋怨也没有了,杨牧的心里竟然轻飘飘地欢喜起来。
“你刚才怎么回事?我以为……”杨牧自己打住,没往下说。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自杀哪?”冬和横了杨牧一眼,“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伤了我的宝宝,值得吗?”
“不值得,不值得。”杨牧连声说,“你知道就好。那你是为了报复我,故意吓唬我呢?”
“谁有那心思跟你玩?我刚才在发呆,耳朵也听不好,没留意水满了。”
“噢,”杨牧舒了一口气,对冬和郑重其事地说,“冬冬,你要是跟我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伤害自己。能答应哥吗?”
冬和帮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抬眼对上杨牧的眼睛。冬和黝黑清澈的瞳仁,忽闪地眨巴了一下,湿润了:“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样委屈隐忍的眼神,“突”地如利剑扎进杨牧的心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冬和做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给自己全心全意爱的人怀疑,冬和心灵上叫嚣着疼痛的伤口,远甚过脸上的巴掌印吧?杨牧情不自禁放下堵在鼻子上的毛巾,舒展双臂,把冬和温柔纳在怀里:“哥发誓,不是不相信你,那一刻,真的是鬼迷心窍,根本没把你的话听进去。我疯了,才会那么对你……”
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心里一急,鼻腔里还在汹涌的血一下子倒呛进气管,惹得杨牧搜肠刮肚地咳嗽。冬和一时手足无措,用手堵着杨牧流血的鼻子,一边在他背后顺着,“哥,我给你倒水吧!”
杨牧摇头,继续咳嗽着。
“那,怎么办?二哥怎么……”
正说着,杨凡总算拎着豆浆和烧饼回来了。
杨牧撞伤了鼻软骨,贴着胶布,和小丑有些象。不过冬和再也没提起那天的事情,杨牧因为拣了个便宜,竟也觉得那胶布在他的鼻子上挺帅的。冬和刻意地躲避着丁燃,连电话也不太开机。冬天彻底地降临整个城市,当杨牧的鼻子长好,胶布终于拆下去的时候,冬和分娩的日期也确定了。1月1日,新年伊始,胎儿将满三十六周。
“小懒猪,起床啦!”
两片嘴唇在冬和的脸上,一寸寸地侵占着,从鼻翼,到耳边,酥痒难当。冬和被迫抗议地扭动身躯,回手挡开杨牧的嘴:“走开,走开啦,让我再睡会儿。”
进入十二月,冬和开始精神不济,十分嗜睡,整天都处在倦怠的状态,这样子倒也好。吃了睡,睡了吃,杨牧在抱着他洗澡的时候,欣喜地发现,冬和的身子沉一了些,人也不是一把骨头,因此窃喜了很久。
“圣诞老人来啦,给冬冬送来很多礼物啊,你要是不起来,我就都接收喽!”
杨牧胜利地看到冬和的眼睛睁开了一半,头发蓬乱,目光迷离惺忪,他心中激荡,一个把持不住,冲那柔软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唔,”冬和连忙侧脸多开,双手推开杨牧的脸,皱着眉头抱怨着:“跟你说过早上要先刷牙再跟我说话,好臭!”
“啊呀呀,你敢说我嘴臭?”杨牧假装扑上去,头埋在冬和的颈项之间,舌头舔着冬和因为“咕咕”地笑着而颤动不停的喉结,仿佛在品尝他甜美的笑声。一时心旌摇曳,手伸进睡衣,侵上冬和胸前的一片肌肤,如被磁场吸引,再不忍挪开双手。
“嗯,停,停,你停下来,”冬和嘤咛着,“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杨牧连忙停下,让开身子,已经面露紧张:“怎么会喘不过气?”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冬和嘻笑着坐起来,“不是说有礼物拿的吗?”
“哇!”冬和一走进客厅,就赞叹起来,“下大雪了呀!真的是白色圣诞节?好夸张啊!”
“为什么夸张?”
“漂亮得夸张嘛!”
冬和走到落地窗前,深灰浅灰的云层,低低垂着,大朵大朵着雪花直直地落下来,一点儿风都没有,天地之间苍茫一片,只有雪花簌簌,不急不徐。落地窗的旁边,立了一棵挂满了装饰彩灯和星星的美洲杉,空气里是新鲜的针叶木的清香。树下堆着大大小小包装得光彩夺目的礼物。
教授,高祖闻,杨凡都有送两份礼物,一份给冬和,一份给宝宝。
“我都没有礼物吗?”杨牧佯装失望,“都是给你的啊?”
“圣诞节本来就是给小孩子过的节日,再说,我不是有送你礼物吗?”
冬和翻了半天,拣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杨牧。杨牧立刻喜笑颜开,连声说:“嗯,还是冬冬对我好。是什么呀?”
他捏捏,摸摸,“是,领带?钢笔?”
“拆开不就知道了?”
杨牧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纸,笑容立刻凝结在打开盒子的瞬间:“电动牙刷?”
“很实用吧?”以后每天早上起来要先刷牙,别再忘了!”冬和的眼睛里噙满笑意:“哎呀,二哥怎么搞错?我要他买佳洁士,怎么买成高露洁呢?”
说完再也忍不住,坐在一群狼狈的盒子中间,捧腹大笑起来。杨牧的脸上五颜六色,跟个调色板似的,刚刚恢复的鼻子又要给气歪了。冬和笑完,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说:“别泄气,你还有一样礼物,大嫂让人送过来的。”
“什么大嫂啊?你哥我现在是单身,你哪来的大嫂啊?”
“噢,那是傅瑶,嗯,这么叫她好奇怪!她出手一定大方,看看是什么?”
“谁要她怎么好心?”杨牧把礼物放在一边。
“你怎么不拆啊?”冬和扬着下巴向他示威的模样,“你以为我会吃醋吗?嘿嘿,丁燃也有送我礼物噢!还是两份呢!”
冬和又搬出两个挺大的箱子。树下面还有个小方盒:
“对了,哥,你在网上给我订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收到一个盒子,只写圣诞礼物,没写谁寄的,我还以后是你给我订的礼物呢!我就给包起来了,该不是寄错地址了吧?……”
冬和的话给门铃打断了,杨牧刚要和他说什么,也只好先去开门,边走边对冬和说:“可能是送早餐的来了,你去洗个手,我们吃饭了。”
果然是外卖,杨牧让他进来,把早餐盒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拿出盘子把小笼包捡出来,清粥盛到晚里,几样小菜也分放在不同碟子里。把快餐饭盒一起扔掉,冬和不喜欢就着快餐饭盒吃饭,尽管那样可以省去洗碗的麻烦。杨牧忽然想到点事情,于是冲着客厅喊:“冬冬,你早上是不是又忘了喝牛奶了?”
客厅里很安静,连音乐都不知何时停止了,冬和没说话。
“冬冬,该吃早饭了,吃完了再喝牛奶。”
杨牧从餐厅走出来,冬和仍然坐在圣诞树下的一片光彩之中,他的头低垂着,额发挡在眼前,膝盖上散乱地放着很多文件,听见杨牧走近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睛不知何故亮得夺目,他轻轻地问了一句:“哥,你有话和我说吗?”
杨牧一声不响地走过去,坐在冬和的对面,随便拣了两张纸,大概地那么扫了两眼:“你,都知道了?”
冬和摇摇头:
“信写得很简单,可是这些文件太麻烦了,看得累,不如你说给我听吧。”
“现在我说什么,你还相信吗?”
“你说,我就信。”
冬和坚定地说。
杨牧沉思了一下,脸上瞬间变得很平静:
“从今以后,我再不瞒你。”
第17章
“杨子恩只是我的养父。他对我说不上好,也不算不好。就是既让我感到自己被关怀,又很清楚不是亲生的那种关系, 我们之间一直缺少父子间的亲昵。我因此一直很努力,努力做到最好,讨他的欢心,让他更喜欢我。养父没有别的亲人,杨凡当时也没办收养手续,他的监护人是当时的一个老管家,所以法律上讲我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从小我就觉得杨家老宅,杨氏恩宇集团,将来都是我的。可能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先入为主,当我得知两年前养父在外地风流,无意留下一种子,并且为此修改了遗嘱的时候,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恨之入骨。养父那会儿六十多岁了,晚年得子,春风得意,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找那个女人。可是那女人命苦,在老爷子找到她的前夕,去世了。老爷子和孩子也失之交臂。而我,先他一步找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一直默默听着的冬和蔑然一笑,那笑却如风中花火,瞬间即逝。
“那时候你才两岁,漂亮得象个瓷娃娃,据说等着领养你的人已经开始排队。我派人做了手脚,把你转到一家非常偏僻的孤儿院,收买了院长,销毁了你一切的资料,永不准别人领养,这样老爷子也找不着你。很快老爷子洞察到我的小动作,让我把你交出来,我威胁他把本来给我的东西继续留给我,我就把你交出来。没想到,他受了刺激,竟然中风昏迷,直到临死前,也没清醒过来。他是个狠角色,在和我摊牌以前,就对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