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了,体力会不支的。
皱了皱眉我正准备开口让陆风带上些伤药和吃食赶去事发地,毕竟这从山泥中挖粮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找出来的。还不如把那陈将军带回来好生歇息,养精蓄锐後再去。
“孔大夫,孔大夫你快来看看。”门口大呼小叫的,我抬头看见镇上一名汉子满身污泥的背著另外一个同样满身泥浆的人进了茶馆,“这军爷厥过去了,怎麽唤他都没有反应!”
站起身来我细细打量那被污泥涂了满脸的人,只觉得他身上的戎装分外的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什麽地方见过。且那身衣服虽然是被污泥给遮了本来面目看起来还是比周遭的士兵更加华丽,想必他就是那个陈将军了。
叹了一声,果然还是撑不住了吗?他的心情我不是不能体会,可既然没人伤亡何必如此焦急的去挖粮草弄的自己脱力晕厥。磨刀不误砍柴工,这麽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懂得心疼自己。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觉得很是疲累。今日费的心神已经超过了我所能负荷的,但是眼前这人又不能不管。
上前搭了那将军的脉门,探了片刻。正如我所预料的,他是劳累过度又淋了雨才会厥过去,至於身上有没有什麽伤暂时还不知道。且那一身污泥我也没办法为他细诊,而且这里所有的人虽然上了药止了血但身上也是脏污非常,不清洗干净也是有感染伤口的危险。
细思片刻,我抬头对镇长道:“镇长他们都需要沐浴,要清洁干净之後我才能为他们做接合骨头的处理。但是人数太多,还要麻烦您请镇上的百姓都帮忙烧热水让这些军爷梳洗,记得别让伤口碰到水。待梳洗好後连同其他医馆的大夫到我茶楼来,帮忙为各位军爷接骨包扎。”说著我要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陆风见我如此一把将我扶住转身背在背上。
我对镇长歉然一笑:“在下体力有些不支了,需要回房休息片刻,这里就暂时交给您。还请见谅。”
也许是真的累了,陆风将我送回房间我几乎是一沾床榻就睡了过去。只是睡的不太安稳,那身沾满泥浆的戎装总在眼前晃动,好几次还我还将那泥浆看做了血污。莫名的紧张感,愧疚感压的我胸口闷痛,我不明白为什麽会对那身戎装有如此大的反应,或者说……我是对那个穿著戎装的陈将军有反应?!
被酸痛扰醒,我抬头。窗户是关上的,但是雨点砸在屋檐上的声音却是格外清晰。我揉了揉腿费力的坐了起来──这种状态我真能集中精神为那些士兵缝合伤口接上骨头吗?
重新回到茶楼,依旧是坐满了伤兵。但是看得出他们都已经清理好了,而地上的污泥和血渍也打扫干净了。
“孔大哥你起来了?”张婕看见我有些惊诧,“陆风说你睡的很好,所以大家就决定不麻烦你了。毕竟你身子不好,能让你多休息就多休息。这边几位大夫也忙的过来。”
“无妨的,已经好多了。”我微微的笑拦下忙个不停的张婕,“你有身孕了才该多休息,茶楼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说著我就近检视起身边士兵的伤势,并著手开始缝合和包扎。
可张婕哪里是个如此容易妥协的人,她是放下手中的夥计了,可又上前来为我打下手。我明白她是不想让我太累,我若是真的累病了,就非得在床榻上缠绵半个月才能好。这身子……已经在落江之後破败的差不多了,孱弱到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知道月上柳梢,所有的伤者才处理完。我嘘了口气:“好了,日後要注意多休息,莫让伤口沾水,然後消炎的汤药必须连续服用七日。”左右环视一周,发现镇长面有难色於是再开口道,“镇长还有事要洛白帮忙吗?”
镇长一惊,连连摇头:“哪里哪里,孔大夫您肯出手医治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
“有什麽但说无妨,既然洛白已经医治了众位军爷,那麽也不会半路不管。”我说著顺手将小样汤药的方子写了出来交给其他大夫过目,看他们有没有意见。
“这个……”镇长明显的送了口气,“其实是这样的,孔大夫您也知道镇上就那麽一个客栈,镇上好些百姓也腾出地方让众位军爷养伤。但是还是不够,且陈将军身份金贵您又是个大夫能就近照顾著……所以……能不能……”
原来是这事。我点点头:“洛白明白了,没问题。”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有些诧异,因为我答应的太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那陈将军住下就代表麻烦也住下了。我不是个闲人,我还要外出查自己身世。将陈将军留在茶楼就代表自己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外出奔走了,这……真的好吗?
“请问……哪一位是孔大夫?”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带著些疲惫。原来是陆风扶著一男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个男人再说话。
这声音……好熟耳!
我一惊转头撞进来人眼里,看见他倏的瞪大眼睛然後抖著手指我:“你……你……”
同样的,我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著那个男人分外熟悉的五官发著呆──好熟悉的人……而且有种亲切的感觉,似乎已经认识很久很久……
“无念!你还活著!你还活著!老天……你还活著……”那男人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他拨开陆风的手几个大步跨至我面前然後将我抱在胸口,紧的快勒断我的肩膀,“为什麽……为什麽你活著却不回来?甚至连个音信都不给我?”
这个人叫我什麽?无念?曲无念?!那个前朝帝王曲无念?!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知道我推不开这个男人,毕竟他是个将军我只是个身子比常人弱的大夫。所以我没有抵抗,而且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思考上,在脑海里翻腾属於这个男人的记忆,试图找点什麽东西出来。可是依旧是一片混乱和模糊,只有那件戎装分外的清晰,上面沾满了鲜血。
那男人愕然,他退开两步再细细打量我片刻。然後咧开嘴却笑的很勉强:“无念……你别闹了……我与皇上找了你整整两年。当我们放弃希望之後……你却出现了,但是!”他捏了我的手腕莫名其妙的发怒了,“但是你却说我认错了人?!”
帝陨122(归途)
“无念你回来了。”一样的台词,可是说的人再不是陆风或张婕,而是我朝大名鼎鼎的镇国将军陈武飞。他看著我笑意吟吟,“一头大汗的,我不是说若上山采药叫上我,别太累著自己。”说著就上前来为我卸下肩上的药篓。
不由自主的往边上挪了挪,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但实际上我却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接受陈武飞说的话,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前朝的帝王曲无念。
可是我也无法否认,这个陈武飞竟然知道我右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虽然我落江後浑身都被石头割伤,留下疤痕,可是右臂的伤疤却不是石头的棱角造成,陈武飞说,那道刀伤是他留下的,为了救我。
明明这两年我千方百计的打探自己的身世,可是如今真相已经近在眼前我却不敢相信。我不知道是因为类似於近乡的那种情怯,还是不愿恢复前朝帝王这麽一个尴尬的身份。
“我见你今日睡的好便没有叫你,这些日子你比我累,采药这事我已经做的习惯了,没人帮手也是能行的。”见陈武飞因我不经意的拒绝露出的苦闷神态我不得不开口劝慰,“听陆风说山泥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那粮草有全部找到吗?”
陈武飞勉强笑笑:“那样的山泥滑坡怎的也会弄丢一部分粮草,不过还好大都找回来了,就等京城再派人来运送便可。”说到此处陈武飞移开了视线有些支支吾吾的,“那个无念……你……”
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话甚难开口,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但要来的始终要来,我深吸口气:“有话便直说,我知道这些日子我躲著你的举动早被你看穿了。但我只是想静一静,并无其他想法。毕竟这五年我一直都是孔洛白,如今你却告诉我,我其实是曲无念,而我还未能接受罢了。”
听我所言陈武飞松了口气,淡淡笑意弥漫在他嘴角:“如此便好,只要有心接受我就放心了。”他握了我的手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已经向皇上禀明了你尚在人间一事,这次京城派兵前来也会有接你回宫的人。无念……你可愿意随他们回宫?皇上……十分想念你……”
倒抽口气想抽出自己的手掌却发现自己被陈武飞握的很紧,他没有打算让我逃避,我必须回答他这个问题!
咬了咬牙,我看了一眼茶馆内皆竖起耳朵偷听的众人反握了陈武飞的手:“你跟我到内院来!”
几乎是小跑的回到自己的卧房,碰的一声关了房门还落了栓。待一切做完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的几乎快从嘴里蹦出,手脚都在发抖。
“无念你没事吧?”武飞愕然,他顺手一勾便将我横抱起来。如此动作可为是行云流水,我确信他已经习惯这举动,“我很早发现了,你身子比以前更差了。回皇宫也好,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珍贵药材,你可以好生调理。”
撇撇嘴,我不予置评。毕竟他说了这麽一堆,其实还是绕了个弯儿的想劝我去皇宫。
待呼吸稍微平顺我这才抬起头看陈武飞:“不是不可以回去,只是你想让我用什麽样的身份回去?若我真是你口中的曲无念,那麽我便是前朝的废帝是该处死的存在。如今大难不死的逃过了一劫,为何要我回那地方找死?”
武飞一愣却是摇了摇头:“你还道你记得一些,却是连最重要的部分都想不起来了。无念,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曾有一人你恨及彻骨却又倾心爱恋?你可还记得那个融了你们血脉的孩子?你可还记得那个为了你们将自己的心意视作无误,无怨无悔在一边祝福的女子?”
浑身一震,我张大了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陈武飞见我如此长叹一声:“忘了是吧?曾经的刻骨铭心,曾经的执著都没有留下半分……”
“我当然记得!”我突然愤怒,声音尖锐到有些变调,“我记得那个人,我记得我有个孩子,我记得……记得有一个我很对不住的女子。可是……我想不起来他们是谁……很混乱……我有些时候甚至不确定我脑袋中的记忆是属於我的!那麽多,却又那麽模糊,究竟哪些才是与我有关的,我全然分不清楚!”泄愤的砸在床柱上,痛的却是自己,“你可知道我的心情?我想弄清楚一切,可是我又怕弄清楚一切……我……很矛盾……”
“……过往一切皆浮云,无念我只想问你,你是愿意继续走下去,还是踌躇不前继续在这茶楼里当你的孔洛白?”陈武飞抬起我的下颌,脸上虽然有怜惜但一字一句皆咄咄逼人,“我认识的那个曲无念,我倾心爱恋的曲无念是一个下定决心便会一直向前,若你真的是他那麽答案已经浮出水面。若……那我便修书一封说是我认错,那麽与此一生你就只会是孔洛白不会再是曲无念。而你脑中的那些记忆究竟属不属於你也就不再重要,你也就解脱了。”
不得不说陈武飞给了我一个选择人生的最好机会,只不过一条路迷雾重重,前方有些什麽全然不知却又分外的吸引人。一条路看似平平坦坦,安全宁静却少了诱惑。
“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我不由的握紧了拳头逃避似的移开了眼睛。一抹w红跃入眼帘,是我茶桌上的方布。那抹红色摇晃著却是容成一幅记忆中的景象──一个穿著红袄的女子靠在身著明黄衣衫男人的肩头抽泣,而她的怀中……抱著一个婴孩儿……
心在抽痛,即使看不见那两人的面容这一幕也让我心生酸涩。我知道这两人便是陈武飞口中我爱著恨的人,和不顾自己心意,无怨无悔在旁祝福的女子,而那孩子……是我的骨肉……
这一幕很美好,我突然觉得如果多了我一个会破坏了那份美好。虽然舍不得,虽然还想见他一面……可是……是不是就这样就好呢?如果我真的是曲无念,是前朝废帝,我就这麽悠哉的回去了,是不是会破坏那麽和谐美好的一幕?
“孔大哥!陈将军外面来了大批的士兵,你们快些出来瞧瞧!”陆风突然在门外拍门大叫,声音里有几分惶恐,“他们气势汹汹的,好不吓人!”
陈武飞眉头一皱松开我的下颌:“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也明白与你以前的曲无念,以前的日子都已经模糊,要你马上决定也是不可能。所以我会等,等你给我你心中的答案。”
我沈默不语只是站起身随他一同开门走到前面的茶楼。说实话我很惊讶,因为陈武飞已经毫不掩饰的告知了我他对我,不应该是对曲无念的情感。那麽他又怎麽能做到如此大度,甚至是不遗余力的想将我带回皇宫,带回那个人身边?
随著陈武飞走到走廊就见一队士兵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为首的竟然只是个年方几岁的孩子。
陈武飞一愣竟然屈膝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我一惊没想到这孩子来头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也想随陈武飞跪下却被武飞拖住,他小声道:“无念……他……你跪不得。”
跪不得?对方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个太子,我什麽身份竟然不能跪他?!
那年幼太子也微微惊愕,但也没有在意只是小跑至陈武飞身边拉起他道:“陈将军来时路上听说您遇上了山泥滑坡,可有受伤?”
陈武飞摇头:“多谢太子关心,只是些皮肉伤一惊无碍了。”说著他看了看太子身後那一队士兵有些疑惑,“您怎麽到这地方来了?京城到此地至少也要半个月,我修书回宫再怎麽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该还有些日子才能到啊?”
太子摇摇头眼圈儿竟然红了,他垂下头:“是母後……母後的病越来越重,宫中那些庸医都说治不好了。我才不信!”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这太子来此处的目的了,想必就是来寻我入宫为他母後治病的。
这……算不算是天意?在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上天就已经断了我的後路。看来我是不得不随这年幼的太子回宫了。
说来也奇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望与为难,反倒是松了口气。且……看著眼前这个身份高贵的孩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想疼宠他,抱抱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长的实在是太可爱了,那精致的五官宛如妙笔绘上,让我感叹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孩子。
“那麽太子你是来寻医的?皇上可知道此事?”陈武飞也明白过来,他用眼角瞥了我一眼,“太子殿下您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父皇知道的,本不答应我出宫,但父皇明白阻止不了我就让我来了。”太子低著头袖口在脸上晃了一圈儿,很明显是逞强的不想让外人看见他哭,“陈将军可知道那神医在何处?”
“这……”
“就在此处。”对面露难色的陈武飞点了点头,我半蹲下身子看著小太子可爱的容颜,“不过我却不能保证能完全治好您母後的病痛,毕竟我只是大夫不是神。”
那太子这时才察觉了我的存在,他愣了愣突然指著我的脸大叫:“我见过你!不!是你的画像,在父皇的寝宫!”
这次换我愣住了,我怎麽也没想到皇帝的寝宫竟然会挂著我的画像!难不成……难不成那个人就是当朝皇帝吕慕枫!!
作家的话:
转折部分写的想死!
帝陨123(对面难认)
马车摇摇晃晃的,我靠在车窗边难受的抚胸吸气。就算此时我手上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必定是满脸的苍白。
“你没事吧?”那太子坐的离我很远,他看著我,“要不要叫车队停下来让你休息?”
因为我无法回答为何我的画像会挂在他父皇的寝宫之内,这太子便一直对我心存防备。若不是他母後等著我医治,怕我早就被抓起来问了个清楚明白。
我点点头,已经无力说话。自己身子破败我很清楚,这车队却是没日没夜的狂奔,我睡不好,吃不好自然更加的难受。不过还好,看这路程大概也就再一两天就到京城了。
下了车很快有人送上了些水囊,我喝了一口又沾湿了布巾稍微抹了把脸才觉得舒服一些。
陆风和张婕本来打算随我一同入宫,但是张婕已经有了身孕不宜奔波劳累,且若我真的与当朝帝王有那麽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我也是回不去了。所以我将茶楼送给了陆风夫妇,让他们好生经营保他们下半生无忧。而陈武飞因为身负要务,他便留在了茶楼等待京城派兵再次运送粮草到前线,所以他也没有跟来。
我临行之前陈武飞拉著我说:他现在没有办法告诉我什麽,一切皆等我入宫以後便水落石出。但在一切明朗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这年幼的太子行跪拜之礼。
我不是没有质疑过,但是陈武飞表情甚为严肃不似说笑我也只能一口答应下来。於是这一路我都未行过大礼,最多便是弯腰作揖,这也是太子都我不满的原因。
“你真的是那什麽神医吗?”又是那距离,太子歪著头看我,“看你的身子似乎比常人更弱,若你是神医怎的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照平常来说这孩子已经触碰到了我的禁忌,可是我发现自己就是没有办法对著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脸蛋生气。我对这个孩子的忍耐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我说过了我只是大夫不是神。”微微的笑,我好脾气的解释,“病是可以治的,但身子虚弱却不是病,只能调理。若虚弱已经是病根,那麽用药也只是延续性命无法让人变得与强健常人一般。”
太子孩子气的从鼻孔了哼了哼,他看著我,目不转睛的:“你究竟认不认识我父皇?”
“我不记得了。”我仰起头看著湛蓝的天空,“我只记得在此之前近六年的事情,六年之前的记不得了,或许说分不清了。”转脸看著露出惊讶的太子,我淡淡一笑,“我曾落江撞到了头,所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又怎会知道自己究竟认不认识当今的皇上?”
“原来如此,难怪你身子如此虚弱。”太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罢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追究了,反正只要一见到父皇便清楚了。”
果然只是个小孩子,我这麽说他便这麽信了吗?难道都不会质疑我的话?毕竟落江失忆这样的事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荒谬。
这番对话过後太子就上了马车没有再与我对话,但他也没有催我启程。看来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这举动无非是想让我多休息片刻。而我觉得好多了以後也没有多拖,心中有个地方也著急,总觉得这太子的母後,也就是皇後的病痛让我挂心。
再次上车後发觉马车慢了许多,跑的也平稳了。於是睡意逐渐侵袭,我随手拖了件外衣就缩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只是再次睡醒之後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沈睡了两日,马车已经到了京城边郊。
“你终於醒了……”第一次那年幼的太子离我如此近,他坐在我身边扯著自己的衣袖,“若不是找过大夫给你看过了,说你只是太过疲累睡著了,我还真以为你要……为什麽一想到你会死我就很难受呢?”说著眼泪珠子也砸了下来,他拉了我的衣衫,“你不能死,你还要医治我母後……”
看著这太子终於有了小孩子的模样,不再是一副人小鬼大的表情,看见他的眼泪不知怎的心上一痛竟然伸手抱住了他。我温柔的拍著他的背:“无妨,我还没有那麽容易死。别哭了,乖。”
一番举动过後才发现自己已经越矩,我头上沁了冷汗正要把手收回道歉,腰却被抱住。那小太子埋在我怀中一番乱拱,也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想把鼻涕眼泪往我身上擦。我苦笑,只能僵著身子不敢动弹。
“好久没有人这麽抱抱我了。”太子的声音闷闷的,“自从母後病了以後就没人这麽抱我,好温暖。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母後,一样那麽温柔。”
听他这麽一说心上顿时柔软许多,无论他身份如何的高贵,他也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叹了一声我摩挲著太子的背柔声问到:“那你父皇呢?难不成他也不肯抱抱你?你可是他的儿子。”
太子的脑袋往我肩窝处蹭了蹭似乎有些迷蒙了,他打了个哈欠:“没有,父皇已经好久不抱我了……他很疼我……可是……却从来不肯抱抱我……”
还想问些什麽可是怀中越发沈重的重量让我明白这个年幼的孩子已经在我怀中睡著。前些日子我总在马车上睡不好,所以我很清楚这个孩子也睡的不踏实。梦中总是叨念著母後,母後,眉心就没有舒展开来。那模样老成忧虑的不像个才几岁的孩子。
而此刻他睡的很好,眉目都舒展开来,红嫩的唇瓣微张香甜的梦境让他流了少许口涎。
摇著头心想这样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皇上怎麽不肯抱抱他?莫非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虽说是这麽 想,但又总觉得不对,对那个皇上我似乎并不是那麽的陌生。
“太子殿下……呃……”马车停下一士兵撩开车帘却看见太子横睡在我怀里不由的愣住。
我在唇上束了根手指示意士兵小声些:“军爷何事?”
“那个……已经到宫门口了。马车是不能入内……”那士兵为难的看著睡的正好的太子不敢叫醒他,但也不能驾了马车往皇宫里走是分外的尴尬。
想片刻我抱起太子:“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劳烦军爷去找顶软轿。轿子是能进宫门的……”一语完毕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对皇宫的规矩如此熟悉。果然自己就是那个曲无念吗?
那士兵自然不知道我心中翻腾的思绪,只道是解了他的困境拱手谢过後就去找了顶轿子。
原本我是想抱著太子一同入轿的,但细思後觉得不妥於是将太子放入轿子自己走在侧边。刚近宫门就被侍卫拦住:“什麽人!”
我抬头正要说话却见那两侍卫如同见鬼一般吓的连手上兵器都丢了,他们哇的惨叫一声:“西後!!鬼……鬼啊!”叫完以後就哭天抢地的往皇宫里跑了一个,剩下一个哆嗦著拿眼角打量我,“不……不是小的害死您的!要找您去找戈皇,小的们胆子小,西後您别吓我们!”
西後?!这……好熟悉的头衔?可是若是我没记错西後代表的是皇後?!我是男人?!可能吗?我的身份不是前朝废帝吗?又怎麽变成皇後,还是个男皇後?!
“什麽事这麽吵?!”轿帘掀开,太子板著张脸出来。他少年老成负一手在身後怒视那浑身发抖的侍卫,“怎的这样一幅窝囊相?有失体统!”
“太、太、太子……”侍卫目瞪口呆,然後视线在我与太子脸上来回扫视。但最终是平静下来了,似乎是知道我并不是白日鬼魂。
太子哼了一声他看看我眼神柔和很多:“洛神医让你见笑了。我们进去吧。”说著拖了我的手径直往皇宫里走。
我心乱如麻自然也没有在意这一示意亲昵的举动,前脚踏入皇宫我赫然发现这皇宫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和记忆中的好些场景尽数重合,随即一张人脸也在摇晃,晃的我心如刀绞。
“慕枫……”不自觉这个名字就从口中溢出,但好在声音太轻除了我没人听见。否则我怕我是逃不脱个大不敬的罪过了。但这个名字出口我却是觉得轻松很多,脑中的一团混乱慢慢的解开,心中清明了不少。
吕慕枫,吕慕枫……他就是我心中牵挂的人,就是陈武飞口中我又爱又恨的人。我与他的孽缘……早就在我们出生那一刻就纠缠至深。而这个牵著我手的太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和吕慕枫的孩子……过继给若漓的孩子……
帝陨124(爱之深,恨之切)
握紧身旁孩子的手,我看他满脸著急却又强装镇定的为我介绍这皇宫里我已经很熟悉的景色。
我想我是该感谢若漓的,她将这个孩子教的如此之好。这麽小的年纪就已经懂的进退,丝毫没有染上贵族子弟的狂傲与目中无人。
辰儿举手投足之间气势浑然天成,只是年纪尚幼还没有她父皇那般凌人罢了。
“若是心急我们可以走快些。也不过是一小段路,不必担心我会承受不住。”我懂的,辰儿辰儿不单单是想尽宾主之怡,更多的是担忧我这副破败的身子不能急行。他的体贴让我窝心,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天知道我多想抱抱他,告诉他我就是他的生父。但我不能,即使记不起辰儿是怎麽过继给若漓的,但原因我却能猜到七八分──我是个男人,虽然体质异於常人能已男子之身孕育子嗣。但无论如何那都是逆天之事,这事说出来谁能信?
更何况……更何况已经有了一位他最敬爱的幕後,在他心里若漓才是他的生母,而非我这个时隔七年才出现的陌生人。
七年啊……我真不知道我消失的这七年究竟是好还是坏。这七年让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是也让我避开了辰儿日渐长大对若漓缠黏撒娇,和合乐乐的景象。
“真的?你不会再累的晕倒吧?”辰儿一边说一边往若漓行宫的方向了望,著急之情已溢於言表。
有些好笑,我加快了脚步:“不会,我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若真是不行我便叫停如何?”
“好!好!”辰儿笑开,他拖著我的手开始小跑步起来。此下我便有些叫苦了,毕竟这不是快走,已经是跑了。
好不容易到了那朱红的门扉,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眼前金星四溢。突然之间有些後悔自己的逞强,不过……我也很担心若漓。我记起一些,若漓似乎有什麽病,只是一直没有病发。不过若漓如今怎样了还是只有见过若漓才知道。
“哎呀太子殿下!”一个宫女正好端著食盒出门,她一见到辰儿就一脸泪汪汪的模样,“你怎麽不说一声就离开皇宫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东後身子不好,你这不是让她病上加病吗?”
辰儿咬咬唇拉了那宫女的袖摆:“奶娘母後……怎麽样了?”
宫女看了辰儿半天却是摇摇头:“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奶娘不想瞒您。御医说了,娘娘她……拖不了多久了。您日後还是多陪陪皇後娘娘吧……”
辰儿蹭蹭连退几步撞到我身上,他猛一抬头扯了我就往屋里走:“没事,没事。还有孔神医在,母後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默然不语,细思著那些太医院里的御医留话究竟有几分真。虽我确信我医术会比那些个御医来更加高明,但他们也不是酒囊饭袋毫无丝毫本事。若漓她……究竟病成如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