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宿舍资格最老的员工，就是美术实习生胡安了。
    他是被抓来教杨河、张德先两位神仙级电影美术师电脑绘画的，虽然工资挺不错，但精神上饱受蹂躏。
    这次，他没随队去衡店，就是被杨老大爷嫌弃画功太烂。
    胡安跟苏野熟，帮着规整行李并泡茶：“野哥！听说这回剧组要上电视了哇？”
    其他新人们也很好奇，员工宿舍住的都是大学招来的实习生，真正峨影厂的老员工，那自然是不会来挤员工宿舍的。
    苏野点头：“嗯！明天剧组主创都会回来。你们咋个样？最近工作还习惯吗？特别是你，胡安，杨老头儿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你画功不扎实哦！”
    胡安撇嘴道：“杨大仙的画功出神入化，我啷个跟他比噻？”
    其他员工报以同情的嘲笑声。
    苏野没有责怪，说道：“他们对你期望很高，你自己努把力吧！跟着杨河和张德先两位老先生，是你的幸运。”
    胡安对两位大爷也是服气的：“对头，对头！”
    苏野又问了问其他一些员工的情况，有人欢喜有人愁，更多的是跟苏野不熟不敢多说。
    苏野了然，带着他们出门吃火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当老板的都要跟手底下的员工打成一片，他们可以恨高管但不能恨老板，这样老板才能更有效地掌控那群有性格有脾气的高管，要是底层员工被高管拉拢了，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和管理学校又不一样。
    管理学校，要得到教职工的全力支持，给予他们尽量好的工资和福利待遇，至于学生喜不喜欢苏野，有毛关系？
    一帮待削的南瓜而已。
    ……
    “不去！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晓得吃吃喝喝，公司新人都被你带坏了！”
    杨河杨大爷比其他剧组主创更早回来，现在正在人民公园喝盖碗茶，他冲着电话就是一通咆哮。
    电话是苏野打来的，邀请他去宽窄巷子隔壁街吃牛杂火锅。
    老头子断然拒绝，并把苏野臭骂了一顿。
    苏野：“大爷在跳莎莎舞吗？火气这么大？”
    杨大爷：“滚！打死你个虾子！”
    苏野：“算了算了！我还说给你介绍两个标致的老嬢呢……”
    杨大爷：“等一哈。”
    “嘿嘿……大爷爱好不一般啊！”
    “爬哟！我是问你，你到底参不参加央台的《后浪》？”
    “安？那个啊，都是网上的谣传。”
    “我把衡店剧组的美术组事情都交给张德先了，他们都让我回来辅助你去参赛。为西川争光！”
    “不是……大爷，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只是受不了你的暴脾气？”
    “呃……”
    “他们是排挤你呀！这事儿，换我我可忍不了！”
    “崽儿，你少在这儿拱火，他们烦我也不是十几二十年的事了，不急在这一哈。我就问你，去不去参赛，反正，我们西川影视圈都指望着你了。编剧和导演我们都信你，美术这一块有我，稳得抠胩！”
    “不去不去！新港圈和京都圈捧接班人的节目，我们去了又有啥子意义喃？”
    “你……”
    “好了大爷，你快点儿去跳你的莎莎舞，找个漂亮点的老嬢跳，我这边要下毛肚了。”
    “滚你个烧红苕！”
    嘟~
    杨大爷气得跳脚，差点把茶碗打翻。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杨大爷对苏野是属于恨铁不成钢，他个人非常非常非常地欣赏苏野的才华，所以经常对他恶语相向。
    就像胡安一样，杨大爷只有对欣赏的后辈才会动怒。
    至于其他人？
    他都没把他们当人看。
    这位爷，曾经是《焦欲禄》的第二美术指导，地位比张德先高很多，因为他的水准和资历高很多。在二十年前的电影圈，杨大爷有一个外号叫杨大仙，因为在电影美术界，他是最顶级的存在之一。
    原本，他已经接受现实了。
    西南影视圈亡了。
    可是，凭空冒出个苏野，又拍出了一部剧情、美术、格局都格外出彩的《傻儿军长》来，而他才十五岁。
    老头子原本死掉的心，又活了过来。他急啊，已经身患老花眼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年，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把苏野和整个西南团队推上去。
    一开始，杨河是看不上苏野的，觉得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火了的小娃娃。
    他也没想过复出，毕竟已经退休了。
    直到有一天，张德先来找他下象棋，下着下着，张德先突然说了一句话。
    他说：“剧本我看了，不拍我死不瞑目那种好剧本。杨老，出来吧，不是为了赚钱，给西南影视留点火种吧！”
    那一刻，杨河泪眼朦胧。
    一种少年时代的热血激荡，充斥着他老迈的躯体。
    象棋是下不下去了，他也看了一遍剧本，终于决定出山。
    出山不容易。
    儿孙们不理解他的追求，调侃着说他要去赚外快了，过年给小辈们发红包。杨老头倔强而愤怒地表示，我是去给西南影视续香火，儿孙们哈哈大笑，笑称影视圈已经烂透了。
    进入拍个大西瓜影视工作室后，白发苍苍的杨河，没少被当初的老同事们嘲笑。
    “家里没米了吗？一把年纪了还出来跟一个小孩子胡闹？”
    “苏野？他能拍出什么玩意儿来？”
    “整个西南影视都垮了，苏野算个屁！”
    《傻儿军长》上播后，一举将其他热播的剧统统踩在脚下，收视、口碑、影响力都堪称顶级。
    就连西江省、东山省、大东北等跟西南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对这部剧的反响都异常热烈，这让杨河心潮澎湃。
    每次走在原峨影厂宿舍楼小区时，仍能听到各种恭维声，它们来自之前嘲讽讥笑的前同事们。
    “杨老！傻儿军长可以哦！”
    “收视量第一了，杨老果然是宝刀不老啊。”
    “这个苏野，他公司还招人吗？”
    “嗨呀！简直给我们西南影视圈提气！”
    每当这时，杨老总是背着手，一脸讥讽地回怼：“哼！西南影视圈？峨影厂都垮了！要不是我们小野牛皮，全国人民哪个还记得有个西南影视圈？”
    杨河倔是真倔，但私下里对苏野的宠爱，那是南波万，只是当面从不会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