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就连欢乐的背景音乐都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的摄像机镜头都对准了陆绊身边的空位。
    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在那里，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有人幻想琥珀会什么黑暗的地方走出来，惊艳众人，有人幻想琥珀会从天而降，吊着威亚来到舞台上，还有的人幻想一个打光，就看到座位上已经坐上了那个无比美好的女孩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乐队有些不知所措，主持人和颁奖嘉宾看向了陆绊，一脸茫然。
    陆绊这时候却像是拍了拍身边的“人”的肩膀，又说了几句，好像在鼓励一般。
    音乐声再度响起，聚光灯竟然莫名移动了起来。
    会场的聚光灯一般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手动打光，一种是自动追踪，自动追踪的模式和相机的聚焦差不多，会自动追踪人的脸，在复杂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自动追踪+灯光师在一旁手动调整的模式。
    现在聚光灯动了起来，就意味着......
    在场的嘉宾们屏住呼吸，看着那聚光灯逐渐朝着舞台移动，里面虽然空空如也，但就像是有个人一样。
    伴随着灯光的移动，现场变得沉默了起来。
    很多人在思考，在困惑，在寻找答案。
    陆绊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聚光灯会跟着虚空移动？
    难道琥珀真的在那里？
    这时候，坐在前排，一位艺术界的老前辈忽然鼓掌。
    以他为起点，整个会场都开始鼓掌，如雷的掌声盖过了音乐声，震耳欲聋。
    聚光灯来到了舞台上，来到了颁奖嘉宾旁边。
    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般。
    颁奖的那位戛纳影后迟疑了片刻，很快，她似乎理解了什么，露出了那治愈而神秘的笑容。
    她拿起奖杯，将其递给旁边，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个人。
    只是，并没有什么东西接住。
    那奖杯就这样被放到地上，放到了聚光灯的中央。
    掌声这时候停了下来。
    观众们鸦雀无声，注视着那放在地上的奖杯，就好像，正在聆听琥珀的获奖感言一般。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片刻之后，陆绊带头鼓掌。
    “说得好！”
    他喝彩道。
    以陆绊为中心，掌声又扩散开来。
    在场的嘉宾们仿佛听到了一段精彩绝伦，振奋人心的发言一般，表现出了狂热的姿态。
    而在会场之外，观看直播的庞珍和白启全一头雾水。
    “这是在做什么，行为艺术吗？”
    庞珍感到不理解。
    “这个是，这个是......我明白了！”
    白启全思考片刻，似乎找到了答案。
    “这要和陆导之前的发言结合来看，他说，琥珀是真实存在的，她的故事不受陆导的控制，她是活生生的人，这代表，这个角色已经超越了演员，凌驾于我们的认知之上！”
    “而琥珀这个角色已经死了，那么，她的演员就不应该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要是出现了，就破坏了电影带来的意境。”
    “所以，琥珀这时候不出现才是最完美的！”
    “现在，她看起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但实际上，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正因为她不存在了，她才会存在！”
    “而她的获奖感言，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实际上，正是这种留白，让她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只要你认为她会说什么，她就说了什么，这就是艺术的真谛，是人类想象力的最好展现！”
    “陆导这一手太高明了，实在太高明了！”
    “？”
    听到男朋友的解释，庞珍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但仔细想想，现场那么多电影业界的大佬，总不可能大家的脑子都出毛病了吧？
    他们的鼓掌，不像是作秀，更像发自真心。
    所以，这是艺术理解力的差距？
    她看了看电影宫外面的大屏幕直播的场景，那聚光灯照耀下孤零零的奖杯。
    看着看着，庞珍忽然觉得，那里好像真的站了一个人，正在对着观众们微笑。
    聚光灯暗下去，再度亮起的时候，奖杯也已经不见了。
    “我脑子也出了问题？”
    庞珍一阵凌乱。
    主持人继续淡定地报幕，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大奖，金棕榈奖了。
    对现场的观众而言，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获得了最佳剧本，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和最佳女演员的《春日无战事》要是不能继续拿到金棕榈奖，完成大满贯，那就是对艺术的侮辱，那就是戛纳的遗憾，历史将会记住这个耻辱的瞬间。
    颁奖嘉宾，戛纳电影节的主办方之一，一位法国艺术电影届的前辈拿起了信封，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像自己也清楚答案一样，打开信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最佳影片《春日无战事》，导演，陆绊。”
    一阵最热烈的掌声响起，陆绊来到了颁奖席。
    接过那水晶基底，有着纯金棕榈叶装饰的沉甸甸的奖杯，陆绊来到话筒前。
    “能说的其实之前几次我已经快说完了。”
    听到陆绊的调侃，现场许多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能站在戛纳的舞台上发表获奖感言已经是很多人难以获得的荣誉了，更不要说在同一届上，连续发言数次。
    “这部电影，正如我说的，我想给大家带来一些不同的感受，一个有关温情，成长，治愈的故事，相信看完了整部电影的观众，肯定能明白我的想法。”
    “我认为，时代已经不同了，人类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自己来适应未来的时刻，我们在保持现状的同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否则的话，文明只会迎来毁灭。”
    “我之所以拍摄电影，不是为了名声或者利益，而是为了这个世界，我只希望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贡献，可以让世界毁灭的进程晚上那么一点点，那就足够了。”
    陆绊的发言让在场的观众们想到了很多。
    有人认为陆绊指的是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人类不抓紧时间推行环保主义，那么地球将会不堪重负。
    有人认为陆绊指的是现在的艺术界，许多人保持着过时的观念固步自封，还打压新锐，长此以往，艺术不存。
    有人认为，陆绊是在抨击如今的电影圈子，认为大部分人都在尸位素餐，正在毁灭电影，而他的存在，就是在拯救整个电影界。
    还有人认为，陆绊指的是自己的创作，从经典恐怖惊悚片到现在的文艺片，陆绊超越了自己，才能不断向前，不断进步。
    大家没有将心底里的说法说出来，只露出了理解一切的，那治愈而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