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绊脑中,伴随着旋律涌入的知识已经破碎不堪。
他只能模糊地知道,这一颗星辰似乎属于某一位伟大的存在,祂拥有远超人类想象中神明的伟力,只是力量掀起的涟漪,就足以令人陷入恒久的疯狂。
而现在,此刻,就在这江城大剧院的废墟中,那位神祇的力量不知为何产生了共鸣。
现实被扭曲,底层的认知崩溃,只需要片刻,在此区域的人类都会被彻底摧毁理性,沦为虫豸一般的奴仆。
“......江城大剧院处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杜丹平或许是来这里做任务,或者只是正好遇到了神祇的力量激荡的时刻......”
“......在场的普通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即将沦为那伟大存在的仆役......”
“......杜丹平利用自己的演奏,平衡了两者,试图拯救这些人......”
“......只不过电闸由于影响出现了问题,大火蔓延,吞没了剧院......”
“......杜丹平的亡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在这里,每当毕宿五亮起,就会开始演奏......”
“......而今天,就是影响最强的一天!”
陆绊醒悟了。
如果自己就这么沉醉于杜丹平亡灵的钢琴声之中的话,可能最多也就是意识受到一定的影响,最终沉睡过去,见证了他的亡灵,应该也能解锁一定的秘密。
可现在,在击倒了杜丹平的亡灵之后,在无人演奏的情况下,江城大剧院及其周边地区,将会被毕宿五的光辉彻底覆盖!
“我这是触发了隐藏剧情,把任务难度提高了啊......”
陆绊能感受到,某种剧烈的变化正在空气中产生。
他汗毛竖起,这是源自人类最本能,最深处的恐惧产生的反应,在千万年前,人类尚未形成如今的社会之时,便已经领悟过的恐惧。
人类千年来形成的文明,仅仅是距离这颗星球数十光年之外的一瞥,便轰然倒塌。
知识毫无意义,进步只是徒劳,理性在这浩瀚无垠的星空中,不值一提。
陆绊手中的撬棍哐当一声落到地面上。
他怔怔地看着那逐渐变得丰富多彩,变得璀璨耀眼,变得占据一切意识的星辰。
那伟岸,宏大,冰冷的意志不可回溯地摧毁着陆绊的神经与理智。
他视线一隅,星光扭曲成的文字都不禁为之颤抖,以歪歪斜斜的方式提示着陆绊。
【你直视了不可名状的存在】
【理智4】
【理智1】
【理智3】
...
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蒸发,伴随着数值的降低,陆绊觉得眼前出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这些画面有的是庞大而丑陋的蠕虫聚集在一片黄沙的荒漠中攀爬,有的则是长着数条滑腻,黝黑,粗壮的触须的怪物在幽深的海底潜伏,有的则是身体佝偻,充满恶意,皮肤冰蓝,双眼突出的人形怪物在石制的祭台上朝拜。
这些都并非人类能够见证,能够记录,能够承受的景色。
陆绊双眼满是血丝,瞳孔放大,身上青筋暴起,血液从他的鼻孔,眼睛,耳朵,嘴巴里流了出来,他的大脑就像被人用烧红的铁棍插进去狠狠搅动了上千次一般,就连维持正常的运转都难以做到。
他知道,在成为那伟大存在的奴仆之前,他应该会先彻底疯狂。
但在这自我意识产生的须臾,某种如同闪电般的意志令陆绊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毕宿五璀璨斑斓的光辉中,昴宿星团洁白无瑕的笼罩下,陆绊身前出现了一个澄黄色的骰子。
这骰子有十个面,上数从零到九的数字,这些数字又不断衍生,变成了两位,自零零到九十九循环,从在那令人癫狂的光辉之中,这骰子巍然不动,仿佛自遥远而不可知的亘古便是如此。
没有恶意,没有善意,只遵循着自我的法则,支配一切。
【孤注一掷】!
陆绊仅存的那一丝理性,让他使用了这个最后的底牌。
那骰子迅速转动起来,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拾起,投掷,在旋转落下之后,显出了最后审判般的数字。
几乎同时,陆绊眼中的星光扭曲,折射成了足以令人铭记一生的文字。
【发动孤注一掷】
【幸运判定】
【投掷结果,幸运:1/20】
【大成功】
一个陆绊熟悉的数字出现在骰子的最上方,与此同时,某种微妙的变化自空间中荡漾开来,陆绊那丢掉了撬棍而空空如也的手,忽然抓住了某个坚实而细长的物体。
他抬起手,是唢呐。
“......演奏......对,是演奏!!!”
陆绊幸运地从那足以撕裂认知的痛苦风暴中收敛回些许理性,他得到了某些在宗教的经文里足以被称之为神启的灵感。
通过演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那位伟大存在对人的影响。
旋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演奏这种行为。
从古至今,在信仰的文化中,演奏本身就是对神明的奉纳演化而成的娱乐。
亦即是祭祀神明,祈求神明,召唤神明的仪式。
此时的陆绊,已经忽略掉了这唢呐之前带给他的困扰,现在,陆绊甚至渴望见到那一颗晦暗深黄的星辰。
陆绊此刻那仅存的理性告诉他,人类是有极限的。
不论如何发展瑰丽的文明,构筑理性的围城,探索无上的真理......人类是有极限的。
只有伟大存在才能对抗伟大存在。
他拿起了唢呐,在连视觉都变得支离破碎,那理智降低的文字已然堕入黑暗的永恒瞬间,吹响了这黑色的乐器。
嘟——
高亢的声音响起,就像一只桀骜不驯,永远也不会低头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朝着星空振翅高飞。
无数的其他鸟类围绕着它鸣叫,却远没有它的光辉。
陆绊的身体自然行动,将这他并没有听过几次的旋律吹了出来。
能够看到,唢呐上的黑色从陆绊的指尖开始朝着手腕蔓延,他凸起的血管逐渐被染成了黑色,在陆绊的视野中,支离破碎的画面重新组合,他看到那暗黄色的星球,与银白的星辰交相辉映,两者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扭曲,某种他无法感受,无法聆听,无法思考的对抗在顷刻间完成。
令人绝望的,无法理解的,冲击思考的呓语在耳畔疯狂滋长,几乎要撑爆陆绊的脑子。
【理智已归零】
只来得及依靠本能记下几句,陆绊最后看到的是,穹顶那些植物变形而成的文字,以及他从未见过的,真实的星空。
浩瀚星海之中,天空和宇宙融为一体。
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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